眾人眼睛都捨不得眨,緊緊盯著秦月手裡細小的針。
眾醫者或許看不出什麼不同,軍醫們卻是立刻看出不同來,不由地用眼神詢問薛同仁。
只是現在薛同仁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秦月進行手術。
是的,這一次不叫縫合,而叫做手術,這是師父說的。
「看到嗎,這個斷指的創面整齊,而且斷離時間尚短,這種是不需要進行血管沖洗的,若是反過來,就一定要進行血管沖洗,若是遇到那種情況咱們再說。」秦月說這話,手邊卻是絲毫沒有停頓的進行了清創。
小孩子斷離的是食指前段斷離,距離關節還有一點距離,所以同樣減少了手術的時間。
「師父,肌腱等可以縫合,這骨頭該如何閉合?」薛同仁問道。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發問,可是他好奇極了。
沉浸在好奇當中的眾醫者:「嗯……嗯??」
剛才薛老喊什麼,師父?
他們當然知道薛老有師父,這一點從軍醫們的口中就知道了,可薛老的師父,難道不是德高望重的隱世高人嗎?
可是他現在在和誰說話,這個小娘子?
一開始就有人認出秦月是城主夫人,薛老會和城主夫人在一起,倒也說得過去,可眼下這個情況他們就蒙了。
薛老對著城主夫人喊『師父』!
難不成屈於權貴的淫威之下?
眾人腦子裡轉著各種可能,若非秦月此刻拿著兩枚鐵針比劃著名什麼,他們一定認為薛老就是屈於權貴。
等下,這位城主夫人在幹什麼!
「且慢!」一個醫者忍不住開口,他震驚地看向秦月,「夫人,鐵針如何能夠扎入孩子的手指當中,那樣孩子就廢了!」
將鐵針刺入手指,對這孩子無異於酷刑,難不成這孩子的父母得罪了她?
那樣懲罰他的父母便是,為何要為難一個孩子!
秦月抬頭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剛才的工作,將一根直徑1mm的鋼針作髓腔內固定。
「骨頭要如此固定住……」秦月沒有那麼多時間解釋更多,只能有一句每一句地給薛雲宗講解。
孩子的骨頭太小,太長的鋼針還不行,也幸好她提前做了一些準備,不過這個世界是沒有鋼的,這個不鏽鋼針還是她空間中的存貨,用一根少一根。
但給孩子用,秦月倒沒有捨不得。
「接下來是肌腱的縫合,這個已經教過你,這個要用絲線縫合……」秦月很快便將注意力集中在縫合上。
縫合的時候她要全神貫注,不能分心,一旦出了問題,孩子的手指縫上也可能落下殘疾。
至於剛才發問的醫者,已經被所有人齊齊瞪了回去。
軍醫們只覺得這些醫者不知所謂,能讓他們看已經是莫大的包容,他們居然還敢阻攔。
而醫者們則覺得這人腦子長包,那些軍醫尚未阻攔,薛老也沒有出聲,你貿然說話,只會顯得大驚小怪,水平不行。
「接下來要看仔細了,手指血管的縫合,正常要按照血管吻合的順序來,先是指背的靜脈,然後是指動脈……」
秦月一邊說著的時候,護士已經開始靜脈注射。
她還沒有製作出點滴注射的東西,故而暫時會採取靜脈注射方式。
為什麼這種叫手術,這和普通的傷口縫合完全是兩個概念。
普通傷口縫合不涉及到血管和神經,但手術不同。
神經縫合完,便是皮膚的縫合,基本上到這裡,一場手術也臨近尾聲。
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下,給秦月擦汗的是護士,全場跟隨在秦月身邊,和薛同仁一起給她打下手。
即便是這樣,到了最後,秦月也只感覺腳下虛浮,眼睛有些花。
若是有葡萄糖就好了,補充一下能量。
沒有無菌的環境,沒有機器設備檢測,秦月在極為艱苦的條件下作完一場手術,不管怎麼說,總比讓這孩子殘疾了好。
秦月放下醫療器械,往後一退雙腿便是一軟,險些摔倒,幸好護士眼疾手快攙扶著她,才避免她摔傷。
她心中無語,已經許久不曾這麼聚精會神過這麼長時間了,故而一下子有些適應不過來。
「手指需要固定,這幾日讓這孩子留在這裡觀察,注意點他的狀況。」秦月說話都有點氣力不足了。
斷指再植很容易並發感染,燒起來若是退不下去,孩子就危險了,尤其是以現在的醫療條件來說。
如何固定護士們都懂,接下來的事情不必秦月再多說了。
秦月剛走兩步準備喝點水,孩子的父母就沖了進來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
「她們都告訴我們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不以為報,我們夫妻二人願意給您當牛做馬。」夫妻二人連連磕頭。
秦月看的更為頭暈,趕忙讓人將他們扶起來。
「無妨,孩子好了你們便走吧,這一次就當作為教導徒弟的現場指導,所以就不收你們的費用了。」秦月說道。
她深知人的德行,你若是說免費治療,那麼便會有很多人找上門來以此說項,那時候不免費了,反倒會成為惡人。
秦月乾脆便立個名目,也好讓這些人知道,她的善心有,但不是無節制的付出。
讓父母去看顧孩子,秦月才看到外邊的天色竟然已經黑了。
這一場手術,做了大概有三四個小時。
「我去休息一會。」秦月不想在應付這些醫者,便交給薛同仁應付,反正他在這方面比自己更有經驗。
秦月一走,那些醫者才反應過來,頓時懊惱不已,居然就這麼放走了她,於是很快他們就將薛同仁圍在中間。
薛同仁被這麼多人圍著,依舊談笑風生遊刃有餘,頗有一副老江湖的架勢,完全不像是在軍營那種封閉的地方呆了幾十年的人。
就是……空氣有點不太流通。
薛同仁心中苦笑,為了能夠幫到師父,他才會應付這些人的,否則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年紀,根本不需要再出面應付。
眾醫者有一大堆的問題想問薛同仁,但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誰也聽不清誰說話,越是如此,他們便越是急切。
軍醫們心中同樣充滿好奇,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些醫者面前,他們總覺得自己有一種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並非來自於他們『軍醫』的身份,而是這些人似乎都認為他們不止一次見過秦娘子手術。
嗯……事實上,薛同仁都是第一次見到。
在軍醫們幫著維護了一下秩序之後,醫者開始按照順序提問。
薛同仁不知道有些醫者的腦子是如何形成的,居然有人站起來傻呆呆地問他,剛剛那一幕是不是真實的!
對於這個問題,眾醫者:「……」
真想打死這個耽誤時間的老東西,天色已經這麼晚了,萬一家裡的婆娘以為他們流連忘返夜不歸宿該如何是好。
眾人問得更多的,都是那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縫合之術。
如今薛同仁在這方面的知識已經不像開始那般淺薄,不會再以這簡單的四個字來定義和形容,但是讓他給這些完全沒有基礎的人進行解釋,這恐怕是一項大工程。
「諸位已經見識到我師父那神奇的醫術,以後華夏醫館會專門作為軍營的醫館,可是給百姓看病依然是個難題。」
薛同仁頓了頓,繼續說道:「不知道各位是否有意向加入我們,作為百姓中的一股力量,為百姓創福?」
眾醫者面面相覷,加入,怎麼加入?
薛同仁簡單地講解了一下統一領薪資的模式,許多醫者便當即搖頭。
他們向來自由慣了,家裡的醫館當中還有收的學徒和徒弟,他們怎麼可能放棄自己的醫館,加入這所謂的華夏醫館。
統一領工錢,那不就是給別人當工嗎!
眾醫者都是雲都城有名有姓的,誰願意做這種事。
薛同仁知道一時半會勸不動他們的,他們在這方面很難轉過這個彎來,索性說道:「其實說白了,就是同軍醫一樣,最重要的是,若是諸位有心學習簡單的縫合之術,我們也可以教給各位。」
原本有些亂的正堂忽然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看過來,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
可以教他們……縫合之術?
「當然了,同我師父剛才救治孩子的那種不同,那種屬於更為高深的縫合之術,能夠學的便是普通的縫合之術。」薛同仁說道。
他依然沒辦法完全摒棄傳承一說,所以那種技術,是不可能教給這些人的。
秦月若是知道,就會大為感動,薛同仁這個年紀的老古董,能夠接受這一點,不知道做出多少心理建設,才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一番話。
誘惑很大,可若是想讓醫者們放棄自家醫館,恐怕還是很難實現。
故而薛同仁一番話之後,便已經有醫者開始告辭離去。
他們今日主要的目的便是見識一下縫合之術,如今不僅見識到,還見識到最為高深的一種,已經可以知足了。
至於成為這裡的門徒,他們是萬萬做不到的,他們還想將自己的醫術傳下去,形成一脈傳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