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漫漫追妻路

  時辰到,原本應該空蕩蕩的永誠候府現如今卻是賓客滿座。

  方許站於上首,笑著環視一遭,輕聲道,「今日是小女晚舟的成人笄禮,諸位願賞臉過來,妾身感激不盡。」

  話落,方許緩緩落座,一旁的蘇子掐了掐時間,邁步上前,聲音清脆,「時辰到,請小姐入大堂,見賓朋。」

  竹桃先走出來,捧著金盆跪在方許腳邊。

  方許垂頭,洗淨雙手,目光移到門口。

  眾道視線下,謝晚舟蓮步輕移,踏進大堂,一早就換好了采衣采履,朝著賓客行揖,又朝著方許拜了一拜,旋即跪坐在母親面前。

  方許眼神柔和了些,拿起一旁盤上的梳子,為謝晚舟梳頭。

  末了,白及捧上羅帕和簪釵,遞到方許手邊。

  方許垂眸,朱唇微張,輕聲呢喃,「今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邊說著,邊為謝晚舟梳頭加笄。

  謝晚舟眉眼輕垂,神色不似歡喜,反而更像是惆悵。

  見母親退回位上,謝晚舟正了神色,緩緩起身,朝著周遭的賓客行禮致謝,旋即回房換了衣裙,再回來時,又朝著母親行了跪拜禮。

  再次謝過滿堂賓客,謝晚舟才悄然退下。

  方許徐徐起身,朝著周遭的人溫和一笑,輕聲道,「小女晚舟笄禮已成,多謝諸位盛情,傳了宴膳,諸位請便。」

  方許回眸,視線落在連家的位置上,同連父連母相視一笑,卻見四周並無連晏的身影,眉頭頓時蹙起。

  「夫人因何不悅?」

  方許正愣神之際,沈濟出現在她身後,見她神色不對,溫聲開了口。

  方許回神,凝眸瞧了他一眼,隨後望向蘇子,輕聲道,「今日賓客裡頭沒有連公子嗎?」

  蘇子愣了一瞬,視線掃過滿堂,搖了搖頭,「奴婢沒仔細瞧著。」

  聞言,方許頷首,繼而又瞧向一側的沈濟,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才說服了這些官員?」

  沈濟頓了頓,剛想失口否認,卻被一旁的聞墨搶了先。

  「夫人,這些大人能來,都是我們先生一個個找過去的,連威脅帶恐嚇,他們不敢不來!」聞墨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壓低了聲音,「先生還去金來錢莊同汝南王打了一架呢。」

  聽到這話,方許嚇了一跳,視線落在沈濟身上,一時瞧得入了迷。

  沈濟被她這道熾熱的眼神望著,心中有些不自在,耳垂也染上了紅色,「夫人……」

  「你打得過他嗎?」

  一句話,將沈濟自己吹出的粉紅色泡泡徹底戳破。

  方許真誠發問,視線掃了他一圈,小聲喃喃道,「瞧你文文弱弱的,竟能打贏汝南王?」

  沈濟咬緊後牙,低聲問道,「夫人是覺著我不行?」

  這話怪怪的。

  方許眨了下眼睛,搖頭否認,「我只是覺著他虎背熊腰,怕他欺負你罷了。」

  聞言,沈濟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所以到底贏了嗎?」

  「……沒有。」

  「我就知道。」方許失笑,眼神嗔怪,「你一個文官,錢莊裡那麼多打手,你又怎會是他們的對手。」

  方許睨著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究竟是何等的深仇大恨,讓你跑到人家的地盤上鬧事?」

  「他欺負你,我便要欺負回去。」

  沈濟側過頭,耳垂又紅上幾分,明明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官,對上方許卻像是個毛頭小子一般。

  方許怔住,眼神恍惚了一瞬。

  記憶里,她還從未被人如此珍視過。

  原以為是自己不需要,如今看來,她分明是欣喜的。

  見方許半晌沒理自己,沈濟堪堪側頭,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她,溫聲道,「夫人可是生氣了?今日確是我衝動……我已想好了參言,明日上朝奏他一本,絕不會叫你失了面子。」

  「上趕著招惹他做什麼?」方許瞥了他一眼,語氣裡帶著點點笑意,「好歹是皇親,也該給他留些面子。」

  「夫人行事睚眥必報,從不考慮對方是何等來頭,怎地到我這就是一通勸解?」沈濟眸色深邃,瞳孔里倒映著她的模樣,「我努力朝上頭爬,為的就是出人頭地,往後能讓夫人有個靠山。」

  「我在一日,你就能在這京城裡橫走一日。」

  「我又不是螃蟹,橫著走做什麼?」方許覺得好笑,白了他一眼,輕聲道,「現下我走不得,待到賓客散了,我瞧瞧你身上的傷。」

  沈濟神色小心,低聲喃喃道,「那你還生我的氣麼?」

  方許睨著他,雖語氣淡淡,眼底卻是閃著笑意,「你是為了給我出頭,我又怎會生你的氣?」

  沈濟抿緊薄唇,移開眸子望向別處,不敢對上方許直白的視線。

  瞧著只顧著羞赧的自家先生,聞墨無奈搖頭,輕嘆一聲。

  照這個進度下去,漫漫追妻路,何時是盡頭?

  過了許久,天色漸晚,府上的賓客終於是散了,只剩沈濟與方瀾兩家。

  元婆婆笑彎了眼睛,視線盯著方瀾,一臉慈愛道,「瀾丫頭,今日就宿在府上吧。」

  方瀾頷首,懂事應下,「自然都聽老太太的。」

  元婆婆笑的更開心了,拉過方瀾的手,低聲道,「走,陪我這個老婆子溜達溜達。」

  方瀾順從的走到老太太身旁,挽著她的臂彎,攙扶著她朝外走去。

  柳梵音身子不爽利,賓客一走,也自請回了松園。

  謝黎與宋徽歆有公務在身,也並肩離開了大堂。

  眾人像是有默契似的,相繼離開,偌大的堂廳,竟只剩下方許和沈濟。

  方許見四下沒有旁人,朝著沈濟招了招手,「過來坐我身側。」

  沈濟愣了一瞬,低聲道,「夫人,這於理不合。」

  話雖是這麼說,身子卻很誠實,待他反應過來後,人已經坐在了方許身旁。

  方許有些忍俊不禁,視線打量著他,輕聲道,「哪裡受了傷?」

  「倒也沒受什麼傷。」沈濟垂下長睫,沉聲道,「汝南王知我身份,沒下死手,聞墨替我擋了些,只破了件衣裳,小臂被抓了幾下。」

  方許從一旁的匣子裡取出傷藥,語氣平平,「把袖子撩起來,讓我瞧瞧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