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
茶盞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屋裡的家丁順勢跪下,大氣都不敢喘。
「好一個花姨娘!」元婆婆抬起下巴,目光冷冽。
白及也沉下小臉,低聲道,「真想不到花姨娘人都死了,還能作妖!」
葉鳴聲音發啞,語氣也急了幾分,「白及倒是提醒我了……花姨娘沒了,他們死無對證,咱們抵死不認就好了!」
蘇子垂下小臉,輕聲道,「花姨娘是死了,可那紙上的世子私印卻是作不了假。」
元婆婆面色陰沉,眼底一片肅然,「不過是個做慣了皮肉生意的老鴇,能翻出天去不成?」
「老大媳婦,這事兒……」元婆婆眯起眼睛,望著下首的柳梵音,低聲道,「你覺得該如何辦啊?」
柳梵音臉色有些發白,心裡格登一下,「我……」
「蘇子是為你出頭,才會挨了打又被發賣,你若真心存感激,便應該替她想想法子。」
元婆婆的話傳進耳中,讓柳梵音心頭一動。
「老太太……」柳梵音咬住下唇,大著膽子說道,「無論吉祥苑背後的主子是誰,我都不會任由他們把蘇子抓過去,您說的沒錯,蘇子是為了護我,才會落到這個田地……」
見她起了心思,元婆婆眼底閃過一絲欣慰,低聲道,「此事就交給你和老二媳婦。」
「啊?」
一直坐在旁邊的宋徽歆猛地抬起頭,面上驚詫,「老太太,這裡還有我的事兒?」
「不然呢?」元婆婆睨著她,緩緩道,「謝黎是候府世子,你便是世子夫人,有朝一日,這府邸是要交到你手裡的,府中上下的事都應該由你來管。」
「有我在身後坐鎮,你們兩個只管放手去干。」元婆婆冷下臉,故作嚴厲,「也讓我瞧瞧你們兩個的本事。」
柳梵音微垂下頭,小聲應道,「是。」
「都沒時間練劍了……」宋徽歆嘟了嘟嘴,小聲喃喃著,餘光瞟見老太太正望著這邊,當即變了神色,笑容甜甜道,「是,我知道啦!」
「老夫人…老夫人……」
小廝從外頭跑進來,神色慌亂,「外頭出事了!」
「何事值得這般大驚小怪的?」元婆婆瞥了他一眼,面露不悅,「且細細說來。」
「東城吉祥苑的劉媽媽將咱們侯府給告了,說候府仗著權重欺壓良民,官府收了狀紙,正傳召咱們過去呢!」
蘇子瞳孔一縮,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衣裳都被她抓成了一團,「怎麼會…她不是說要等我生辰……」
元婆婆垂眸,盯著一旁坐著的二人,低聲道,「你們兩個還愣著說什麼?」
柳梵音向來溫婉的臉上頭一次浮起怒色,毫不猶疑的站起身子,瞧著才進屋子的小廝,低聲道,「帶路。」
宋徽歆也跟著起身,目光瞥向一旁的碧落,後者會意,趁沒人注意她,小跑出了前廳。
候府的馬車抵達官府時,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興沖沖的盯著裡頭的女人。
劉媽媽跪在地上,身形圓潤,捏著方帕子哭訴個不停,「求青天大老爺做主啊!」
「知府大人,永誠候府的人到了。」
衙役領著幾人來到堂中,劉媽媽不敢抬頭,只是埋首嗚咽。
眼見雙方到場,驚堂木一拍,全場寂靜,就連外頭看戲的百姓們都不敢再竊竊私語了。
「劉氏。」知府盯著面前的女人,蹙起眉頭,沉聲道,「你一紙訴狀,狀告永誠候府背信棄義,吞你銀錢,可為真?」
「自然是真的!」劉媽媽跪在地上,臉上的脂粉早已被哭花,「永誠候府發賣婢女,草民給了銀子,她們收了錢卻不認帳,仗著自己是權貴之家,目無王法,欺壓良民,求大人做主為草民做主啊!」
聞言,宋徽歆嗤笑一聲,環住雙臂,眼底一片煞氣,「是不是好臉給你給多了?你算哪門子的良民!」
知府咳嗽兩聲,瞥了眼宋徽歆,低聲提醒道,「公堂之上,不得喧譁。」
宋徽歆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身側的柳梵音拉住了袖角。
宋徽歆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知府眯起眼睛,視線落在左側的劉媽媽身上,沉聲道,「劉氏,空口無憑,不足以定罪候府,你可有旁的證據?」
「回大人,草民有物證!」劉媽媽從懷中翻出信紙,呈了上去。
蘇子瞧見那張頗為眼熟的信紙,臉色白了幾分。
「大人,這是候府主子親筆寫下的,將候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賣給我,出價五十兩,上頭還有候府世子爺的印章!」
劉媽媽高昂著頭,神色驕傲,仿佛她已經贏了這場官司一般。
聽到劉媽媽的話,外頭的人群也炸開了鍋。
「不是吧……被賣的居然是候夫人身邊的大丫鬟!」
「大丫鬟已經算是心腹了,這都能發賣?」
「永誠候府的小丫鬟們個個有禮貌,見了人都笑盈盈的,怎會攤上這麼個主子?」
知府盯著面前的信紙,臉色稍沉,語氣聽不出喜怒,「永誠候府的,白紙黑字,世子私印,你們可還有話要說?」
「回稟大人,此事不能只聽這老鴇一人所言。」柳梵音秀眉輕擰,面上有些煩躁,「與她簽下這契約書的是府中姨娘,如今早已離世,約不是我們簽的,銀子也不是我們拿的。」
「如今公爹戰死沙場,府上確實不如往前,但也沒淪落到要靠著發賣家丁討生活的地步!」
知府面色微頓,盯著面前的信紙不出聲。
見他猶豫,劉媽媽身子一震,當即跪著上前,「大人明察!永誠候府確實背信棄義,他們這些權貴,向來不在乎我們這些老百姓,我們老百姓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在他們眼中不過是頓飯錢。」
「五十兩銀子……我一個子兒都沒往下落啊!」劉媽媽放聲大哭,活像是死了相公,「怎麼能收了錢就翻臉不認人呢?那筆錢我得累死累活干好幾年的活呦!」
劉媽媽不虧是混跡在煙花柳巷裡的老滑頭,言語之間頗有些水平。
她將此事的高度提到富人與窮人的差異上,站在道德高點,批判永誠候府的黑心。
老百姓被生活和賦稅壓榨久了,難免會起仇富心理,很容易被她煽動情緒,集體倒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