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瀾擰起秀眉,輕聲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皇上甚少微服出宮,從何處尋來這麼個江湖騙子?難保是有心之人引薦。」方許氣定神閒,眼底一片涼薄,「如今太子失勢,儲君之位空虛,各方勢力都咬的死緊……」
「皇上生性多疑,連多年的枕邊人都信不過,幕後之人若是想用皇位做文章,一打一個準兒,哪怕不能將某位皇子拉下馬,也能讓皇上對這幾個兒子的疑心加重。」
方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小聲道,「我只聽說這人是崔尚書找來的……」
「崔尚書……」方許眉眼深深,神情嚴肅,「與候府有過婚約的那個崔尚書?」
「沒錯。」方瀾重重點頭,輕聲說道,「就是他!」
「老東西還有功夫摻和宮裡的事?」方許蹙眉,指尖無意識的滑過手爐,小聲問道,「我怎麼記得……他只有兩個兒子?」
「確實有兩個兒子,只可惜全都碌碌無為,大兒子參加了四次科舉,次次落榜,麼兒更別提了,同謝姝兒還有婚約時,外頭就有不少鶯鶯燕燕,私底下亂得很!」
方瀾斜著身子,離她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聽說他那麼兒還男女通吃,有人曾瞧見他大灑金銀,包了兩個小倌兒在外頭。」
方許聞言,有些嫌惡的皺起眉頭,低聲道,「既沒有女兒為妃,他何苦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方瀾細想了想,語調溫和道,「崔尚書如今在皇上面前的地位愈來愈下,根本插不上話,此舉會不會是為了攏住皇上的心?」
方許思索片刻,低聲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方瀾面露憂色,小聲道,「那你可要寫信叫小黎早做打算?」
「不必。」方許捧著手爐,神色平靜,「謝黎不是傻子,不會站在原地不動任人宰割,四皇子更非蠢材,若連這等小事都解決不了,怎配得能人輔佐?」
方瀾望著她,幽幽嘆了口氣,「哪有天底下的母親不為孩子做打算的?唯見你這一個,巴不得自家孩子多受些苦練!」
方許嘴角輕揚,輕聲應道,「姐姐不懂,這就叫擺爛式養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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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誠候府
「老夫人,參湯來了!」
白及端著瓷碗,步子平穩,小臉透著紅,憨態可掬。
元婆婆坐在方許的位子上,嘴角掛著淡笑,「放一旁吧。」
「好嘞,您趁熱喝。」白及將瓷碗放在桌上,笑著提醒了一句。
元婆婆打量著她,笑容愈發和藹,語氣平和,「你身子可痊癒了?」
白及挺起胸脯,佯裝得意道,「回老夫人的話,奴婢已經大好了,一連休息了半月,如今精氣神極好,把奴婢放到地里,能比牛還多犁兩畝地呢!」
元婆婆被她這耍寶模樣逗得笑個不停,整個前廳都迴蕩著她的笑聲。
「對了,那個叫蘇子的小丫頭去了何處,今日怎麼沒瞧見她?」元婆婆止住笑,抬眸看向白及,輕聲問道。
白及聞言,抿唇笑了笑,恭恭敬敬道,「這段時日都是蘇子服侍老夫人,早前她與奴婢說夜裡總聽見老夫人翻來覆去的聲音,想來是睡得不安穩,這不,天一亮,她去就給您買安神的薰香了。」
元婆婆心頭一暖,目光落在白及身上,微微揚起唇,「你們有心了。」
白及咧嘴笑笑,甜甜道,「買薰香一事,蘇子最有經驗了。」
「幾個月前,夫人也常睡不塌實,不是一夜無眠就是被夢魘,嘴裡還念叨著什麼回不去了……蘇子瞧著心疼,又不捨得讓夫人吃藥,便常去買薰香,時間一長,她也會看香了。」
元婆婆聞言,眼神一頓,半晌後才長嘆一聲,語氣惋惜,「也是苦了她了,一個人撐起這座府邸,實屬不易啊……」
白及低下頭,鼻尖有些發酸。
元婆婆回過神來,手掌重重落在桌上,將身旁的小姑娘嚇了一跳,「你跑一趟,叫兩個媳婦過來見我!」
白及身子抖了抖,瞧見老夫人眼底燃起的鬥志,忙不迭轉身,小跑出了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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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
蘇子選好了兩種特製的紫檀香,結了款,從店裡走出來,迎面撞上一個女人。
鼻尖湧入一股嗆人的香氣,蘇子眉頭微皺,下意識後退兩步,只當自己沒看清路才撞了人,輕聲道,「對不住,撞到您了。」
「是蘇子姑娘吧?」
蘇子聞言,有些遲疑的抬起頭,目光落在對面的女人身上。
女人身形富態,衣裳單薄,臂上挽著披帛,身上的味道數不清,摻雜在一起,脂粉混著香囊,沖得很。
蘇子只覺得自己掉進了香粉罐子裡,有些受不住的後退兩步,「你是何人?我不認識你。」
女人咯咯一笑,上下打量著她,「我是前頭吉祥苑的媽媽,今日攔下你自然是有事要告知。」
蘇子抽出懷中的手帕,抵在鼻尖,語氣平緩道,「對不住,我與您素不相識,沒什麼好說的。」
話落,蘇子抬腳就要走,卻再一次被女人攔住了去路。
「欸,蘇子姑娘,別急著走啊。」女人身子一軟,靠在牆上,直接將巷子堵住了大一半兒。
蘇子有些無語,眉頭皺的更緊了,明眼人都能瞧出她的不耐,「煩請您讓讓,我還有要事在身。」
「什麼事能大過你的終身大事?」女人揚起紅唇,「你今年一過二十五,就要同我回吉祥苑了,我定金以下,自然要先來瞧瞧我的貨。」
女人環視一圈,笑彎了眼睛,「身條不錯,皮子也細嫩,是個半上品。」
許是想到了什麼,女人猛地抓住蘇子的手腕,抬手就要翻她的袖子,嘴裡還念念有詞,「守宮砂還在吧?花了我五十兩銀子,可別不是個雛兒!」
蘇子有些怔忡,回過神後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面上有怒色閃過,「放乾淨你的嘴,滿口污言穢語,你可知我是誰!」
女人見狀,嗤笑一聲,眼底滿是諷刺,「人不大,性子還挺烈,你不過是個大戶人家的丫鬟,怎地還當自己是主子了?」
「實話告訴你,你家主子早就將你賣給我了,丫鬟一旦過了二十五歲,便沒了價值,你主子收了我的錢,你就得跟我走!」
蘇子如遭雷擊,涼意從腳底漫至頭頂,腦海中不由自主閃過夫人的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