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轎!」
媒婆呼聲落地,花轎被抬起,數十里紅妝緊隨其後,朝著永誠候府走去。
宋徽歆坐在轎內,舉著團扇的手不敢放下,垂眸望著自己身上大紅色的婚服,心跳極快。
謝黎笑容得體,對著兩側賀喜的百姓道謝,身下的馬匹也繫著紅花,喜慶得很。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直直朝著候府的方向前進。
不多時,花轎穩穩落地,外頭傳來碧落的聲音。
「小姐,咱們到了。」碧落先在花轎旁,聲音也有些哽咽。
宋徽歆輕嗯一聲,剛要起身,卻見轎外伸來一隻手,那手膚色白皙,骨節分明,手心連一處薄繭都沒有。
宋徽歆認出了這隻手的主人,嘴角微微上揚,抬手覆了上去。
謝黎將她牽出轎子,視線落在團扇上,低聲道,「你既嫁我為妻,日後,便由我來替你掙臉面,誰惹你不快,你只管打回去,不必顧忌旁的。」
宋徽歆心頭明白,這是謝黎予她的承諾,她雖嘴上沉默,拉著謝黎的手卻在暗暗用力。
二人攜手並肩,提步朝著府中走去。
府里熱鬧得很,與方許交好之人無一缺席,宮中的主子們出行多有不便,特意派林升送來了許多賀禮。
九公主也拎著蕭貴妃備下的禮物上了門,視線一路追隨著謝黎,不滿的嘟起粉唇,「該死的宋徽歆,謝黎本該是我的夫郎!」
「好了,莫要再惦記我兄長了。」謝晚舟有些忍俊不禁,小聲道,「你能來賀喜,便是從心底里看好他們的,既然心存和善,何必口出惡言?」
元宓撇了撇小嘴,輕哼一聲,到底沒再開口。
上首,方許坐姿端莊,身著翠微色長裙,頭戴金簪,瞧上去大氣秀雅。
沈濟站在人群中,視線瞥向宋徽歆身上的婚服,旋即又朝方許望去,神色有些莫名。
「今日嘉禮初成,兩府同喜,良緣永結,盼二人往後相敬如賓,相輔相成,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此證!」
媒婆宣完誓詞,笑著看向方許,討好道,「夫人有什麼想叮囑的?」
方許面色微動,側眸看了眼蘇子。
蘇子瞭然,捧著木盒走到宋徽歆面前,笑道,「二少夫人,這是夫人特意為您備下的玉鐲和……家令。」
話落,廳內靜了一瞬,眾人臉色各異,小聲嘀咕著。
「家令?是我想的那個家令嗎?」
「永誠候夫人的意思……是要讓二公子繼位了?」
「這不是廢話嗎?上頭那個死了,又沒留下個兒子,這位置自然是輪到了謝二頭上。」
將眾人的神情收入眼底,方許勾起唇角,輕聲道,「謝黎是候府寄予厚望的孩子,官場不易,他自顧不暇,後院總要有人幫襯。」
「徽歆聰明果敢,是我認定的兒媳,家令交到你手上,我與你嫂嫂都很安心。」
宋徽歆垂眸,目光落在一旁的家令上,只覺得有千斤重。
謝黎的家人信她,她亦不會負之。
宋徽歆微微欠身,語調放緩,「夫人信任,是我之幸。」
「可不能再叫夫人咯。」媒婆笑著打趣,「您入了候府的門,便是候府的媳,叫的這般生分,豈不寒了候夫人的心?」
宋徽歆臉蛋一紅,捏著扇柄,輕聲道,「多謝母親。」
「這就對嘍!」媒婆面上堆著笑,揚聲道,「禮成,送新婦入房!」
碧落攙扶著宋徽歆,跟在蘇子身後,去了後院。
謝黎被一群人圍住,其中不乏朝中官員,招呼著他吃酒。
謝黎面上溫和,視線卻時不時瞥向宋徽歆離去的方向。
「謝大人,我們都知道您掛念新婦,可今日大喜,您得陪好賓客啊!」
謝黎聞言,神思歸位,揚唇一笑,右手持起酒盞,低聲道,「自然,諸位不醉不歸。」
謝黎身邊熱鬧,沈濟倒是沒湊上前去,自顧自的喝茶吃菜。
「外頭這麼熱鬧,你怎麼獨自一人在這?」
方許的聲音從一側傳來,沈濟端著茶盞的手頓在半空,旋即笑道,「夫人也在這,我怎會是獨自一人?」
方許在一旁的席面上坐下,輕聲道,「我招待完女賓客,回來便瞧到了你,怎麼不與謝黎一同喝杯喜酒?」
「謝黎身邊圍了許多人,哪怕一人只陪一杯,也夠他喝上幾壺了,我又何必再去給他添麻煩?」沈濟眉眼輕彎,望向方許的眼神說不清道不明,「且……我不擅長飲酒。」
方許一頓,喃喃道,「怪不得這幾次見你,你都是在喝茶。」
沈濟覺得好笑,眸光流轉,落在她臉上。
「之前請你去查的事,可有著落了?」方許湊近了些,小聲問道。
清香撲入鼻尖,沈濟眉頭一松,溫聲道,「夫人每每與我談話,好像都是在問公事。」
方許不解,「那不然問些什麼?」
沈濟抄起茶壺,蓄滿茶水,聲音染上幾分笑意,「夫人不如問問沈某的生辰八字,家中有幾口人……」
方許更想不通了,眉頭緊緊蹙起,小聲道,「我問這個做什麼?我又不是要給你下蠱。」
沈濟一時無言,愣愣看著她,半晌,認命的嘆了口氣,論起公事,「夫人知會的事,已經派人查過了,戰王余勢挖出了個七七八八,待明日我整理成冊,送到夫人手中。」
「不急。」方許擺擺手,不甚在意道,「幫我盯緊他們,這一塊塊肥肉不可能沒人接盤,誰將肉吃到嘴裡,誰便是殺了尉遲蔚的兇手!」
沈濟面露無奈,輕輕點了下頭,眼底閃過一抹惋惜,「都聽夫人的。」
「還有一事。」方許抬眸,幽幽望著他,輕聲道,「明日沁心湖上有畫舫,你可有空陪我一同前往?」
沈濟聞言,捏著茶盞的手一緊,眼睛倏地亮起,「夫人……是邀我同游沁心湖?」
方許點點頭,神色坦然,「沒錯,我查出尉遲蔚生前經常在畫舫舉辦酒宴,王永一直在受邀名單內,那艘畫舫定有蹊蹺!」
聽著她的話,沈濟眼底的光逐漸黯淡,唔了一聲,低聲道,「我知曉了……」
起猛了,還以為頑石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