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落在丞相府側門,不同於永誠候府的熱鬧,丞相府上下沒有一處紅花,死氣沉沉。
「新娘子下轎吧。」
外頭傳來媒婆的聲音,聽不出一絲喜悅。
連晏聞言,立馬撫平衣裳的褶皺,坐直了身子。
竹桃咬住下唇,佯裝不滿道,「我們小姐是永誠候府的二少夫人,為何從側門進?況且這處……連個火盆都沒有!」
媒婆冷嗤一聲,面露不屑,「二少夫人?你們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竹桃擋在花轎前,豎起眉毛,「我們小姐還未過門,就受丞相府這般欺辱嗎?」
媒婆翻了個白眼,理了理頭上的金笄,不再應聲。
連晏眼底閃過一絲慍怒,攥緊了手裡捧著的蘋果,若非理智尚在,這果子怕是要一分為二了。
今日得虧是他來了,若是換做晚舟孤身前來,受此等委屈,怕是要掉金豆子。
連晏清了清嗓子,夾著聲音道,「好了竹桃,莫要與之糾纏,我下去便是。」
竹桃對著媒婆輕哼一聲,走到轎子前,小心翼翼的將蒙著紅蓋頭的連晏扶了出來。
媒婆見新娘子聽話,神色才好了些,「頭一次見到小姐比丫鬟懂事的!」
「你!」
竹桃氣不過,剛要理論兩句,連晏卻是用胳膊肘懟了懟她,示意她冷靜。
竹桃癟了癟小嘴,硬是把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行了,時辰到了。」媒婆瞥了眼連晏,陰陽怪氣道,「趕緊進門吧!」
連晏咬了咬牙,忍住脾氣,抬腳跨過門檻,隨即手臂一輕,只聽到身後傳來哐當一聲,側門落了鎖。
「你們……你們做什麼!憑什麼不讓我進去?我是小姐正兒八經的陪嫁丫鬟!」
竹桃的尖叫聲從門外傳來,連晏眉毛一挑,站定在原地不動。
「什麼陪嫁不陪嫁的!」媒婆呸了一聲,揚聲道,「這種事,哪還有陪著一說的?」
連晏心中嗤笑,這是把竹桃關在門外,獨獨要收拾自己了。
下一瞬,肩膀往下一沉,耳邊傳來男人粗曠的聲音,「趕緊往前走!」
連晏扯著嗓子尖叫,「放肆!你要幹什麼?」
男人壓著連晏的肩膀,推搡著他往前走,心中還止不住的腹誹。
這外頭的大家閨秀們……都長的這般高嗎?
連晏半推半就,一邊嚷嚷著救命,一邊腳步不停。
倒也聽話,讓拐彎就拐彎,讓抬腳就抬腳。
透過紅蓋頭,連晏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進了一間狹小的屋子,像是柴房,四周陰森森的,也沒了光亮。
連晏故作緊張,「這是哪兒?」
「少廢話!」男人一把扯過他,抽出一旁的毛繩,正要給他套上,「我警告你,給我老實點,別想著動什麼歪點子,不然老子抽死你!」
「是嗎?」
連晏輕笑兩聲,沒再夾著嗓子說話,少年的笑聲爽朗,卻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涼意。
「你……」男人一頓,滿臉詫異道,「你怎麼變了聲音?」
連晏身子一轉,紅蓋頭順勢旋落,對面的男人也瞧清了他的長相。
這哪是什麼嬌小姐,分明是個少年郎!
「來……」
男人剛要喊人,嘴裡就被塞了一個大饅頭,還是溫的。
「我今日讓你瞧瞧,」連晏扭動著手腕,笑容逐漸狠厲,「是誰抽死誰。」
話落,連晏騰空,當胸一腳,將面前的男人踹飛出去,只聽一聲重響,男人砸在了窗戶上,破了個大洞出來。
柴房的動靜不小,瞬間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兩個小廝應聲趕來,見屋中有一少年負手而立,心下吃驚,再一瞧,少年身上並非長衫,而是一襲大紅婚裙。
格外另類,且十分變態。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丞相明擺著是被永誠候府給騙了!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齊齊出拳,照著連晏攻了過去。
連晏扭了扭脖子,眼神中似乎帶著笑意,「跟小爺比,不自量力。」
連晏出拳迅速,帶著掌風,又快又狠,一拳錘向左邊的小廝,小廝甚至都聽到了自己鼻樑骨碎裂的聲音。
不待二人反應,連晏一手拄著身旁的桌子,再次騰空,一腳踹向右邊,直窩心口。
右邊的小廝被踹到門前,哀嚎連連。
不遠處的同伴見此不妙,跌跌撞撞的衝出柴房,往遠處跑了。
連晏拿起先前放在桌子上的蘋果,胡亂用手擦了擦,張嘴咬了一口,咔嚓咔嚓的吃上了。
屋裡清靜了,連晏四處望著,驀地,被桌子後面的黑色長棺吸引了視線。
前廳
劉丞相盤著手上的佛珠,額頭上有細微的薄汗,嘴裡直念叨著阿彌陀佛。
丞相夫人岑氏也臉色煞白,坐在一旁,雙手合十,小聲喃喃道,「千萬別出岔子…千萬別出岔子……」
被打的小廝捂著鼻子,踉踉蹌蹌的跑進屋中,揚聲喊道,「出事了老爺!出大事了!」
劉丞相臉色大變,猛地起身,對外罵道,「是哪個碎嘴子的王八,敢在這個日子咒我!」
小廝滿臉是血,含淚哭訴道,「老爺,您快去柴房瞧瞧吧,咱們上了永誠候府的當了!」
岑氏也跟著起身,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丞相鐵青著臉,大聲呵斥道,「還不如實招來!」
小廝抖著身子,顫聲道,「來的根本不是什麼永誠候府的大小姐,而是一個男子,此人身手了得,奴才幾個根本奈何不住他!」
岑氏身子晃了晃,扯著劉丞相的衣袖,尖聲喊道,「老爺,訴兒還在柴房裡!」
劉丞相也變了臉色,大罵一聲廢物,旋即吼道,「通知府中上下,都跟我來柴房!」
「是!」
等到劉丞相領著家丁趕到時,連晏已經將蘋果吃完了,望著手上的果核,隨意的屈指一彈,剛好彈在劉丞相的腦門上。
劉丞相剛一進門,平白挨了一果核不說,剛凝下神,又瞧見連晏正大大咧咧的坐在黑木棺材上,望著自己笑。
劉丞相一口氣沒喘上來,險些昏死過去。
連晏曲起長腿,笑意朗朗,「丞相大人的速度可比我想的要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