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難得安靜地沒說話，跟孩子們一起埋頭吃飯。
他沒想到姜巧巧的手藝這麼好，竟然比主子的大廚做得還要好吃。
難怪主子時常惦記著。
大年初一日吃過飯要出新，大家穿著乾淨的衣服，拿著鞭炮來到院子外面，點燃爆竹。
整個莊子上的人已經吃過飯，開始走出院子出新了。
出新代表嶄新的一年，大家聚在一起，讓大家一起聞聞煙花爆竹的味道，新的一年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
莊稼人也認為，大年三天，財神爺到處撒錢，放炮仗慶賀一下，財神爺會慷慨地撒銀子。
張家的那些大家族會聚到一起，好幾戶人家聚在一起出新。
其實他們這些小門小戶的也可以去，但他們不喜歡受人家的白眼，不願意忍受那些人不屑一顧的眼神，便都在自家門口。
往年姜巧巧跟幾個孩子，是要去劉大壯家門口出新的，因為劉婆婆勒令他們去，說是一家人就要聚在一起，單獨在自家門口是在擺什麼譜。
而今年，劉大壯不在家，劉婆婆跟陳鳳也不對付，幾個孩子也想念父親，今年很是冷清，沒人出來出新。
噼里啪啦的爆竹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山野。
所有人在這一時間燃放爆竹，就連山後邊的，對面山後面的都能聽到。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新的一年真真切切地開始了，這冬日荒涼的山丘之間，雖然到處都是窮苦的百姓，大家都在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
過慣了苦日子的窮人，尤其重視新年的到來。
他們在心中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希望財神爺天天都住在自己家。
秦繼周滿眼欣慰地看著自家女兒，想到這些年在這樣貧苦的山溝溝里生活，還被迫嫁給別人當後娘，後來又守了寡，眼淚又收不住了。
朱文景站在他的身側，壓低聲音道，「將軍，您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嗎，今天這麼哭個沒完，不怕本王笑話了？」
「哼，這叫不輕彈嗎？老子等這一天等了十八年，若是能早一點找到他，我就算是哭死都值了，可偏偏……」
戎馬一生，流血不流淚的秦繼周這會兒哭得像個孩子。
「她很好不是嗎，不就是窮了點，苦日子都過來了，你還怕本王待她不好不成？」朱文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岳父，別哭了，別讓小孩子笑話。」
秦繼周一把甩開他的胳膊，吹鬍子瞪眼道，「誰是你岳父，我同意了嗎？」
秦繼周跟朱文景是有些舊恩怨的，前些年朱文景剛被貶官至此，秦繼周作為新皇帝的心腹，處處對這位王爺施加壓力。
以前，秦繼周認為朱文景小小年紀風頭過盛，掙了軍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打到京城，爭奪皇位的。
但後來，經歷過各種變故之後，他不這麼想了。
看到了朝中官員錯綜複雜的明爭暗鬥，他索性辭官回鄉。
但前幾年因為邊關戰亂不停，他又被召回京城，帶兵禦敵。
所以，之後的這兩年，他一直在京城待命。
他漸漸摸透了新皇帝的心思，處處提防疑心極重，跟黨政有關的事他都避之不及。
就算是在朱文景的事上面，他也是有所顧慮，不再像從前那樣說做就做。
但萬萬沒想到，皇上忽然有一天召見他，說是知道了他女兒的下落，想讓他答應皇上一個條件。
如今，他是被派來監督朱文景的探子，又是勸說朱文景入京的說客。
同時，他也知道，皇上可以隨時收回成命。
此次他還帶了任務來，但……
「秦將軍想什麼呢，要不要去山上走走？」
朱文景指了指山上的皚皚白雪，和遠處覆蓋山頂的樹林。
「巧巧經常在山林中打獵，她雖然從小沒被什麼人教過打獵的技巧，但自從差點被人害得失去性命之後，她像是覺醒了家族血脈似的，箭術了得，你可聽說了？」
秦繼周回神，目光落在陪孩子玩耍的姜巧巧身上，眸光幽暗。
「嗯，皇上說過，那日在御書房遇到刺客，是巧巧救了他。」
說到這兒，秦繼周咬了咬牙關，神情有些不自在。
「你可知道，皇上派我來的真正目的？」
朱文景似笑非笑，眼底沒有溫度，好看的鳳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什麼目的？」
秦繼周跟在他的身後，踩在還未完全融化的積雪上面，「他答應本將軍，可以迎巧巧入宮，留她一個貴妃之位。」
朱文景的拳頭猛然握緊。
「哼，那他怎麼不捨得皇后之位，反正空口無憑的承諾又不花錢。」
「……」秦繼周深吸了口氣，積壓在胸中的情緒翻滾。
「你以為本將軍看得上你們兄弟倆？」他冷哼一聲，「皇室中人非奸即盜，我家巧巧一介農婦，怎麼就偏偏入了你們倆的眼，老夫還不如給她找個老實本分的富家公子，讓她安安穩穩的過一生。」
朱文景笑了，「可惜你女兒未必看得上，她最不喜歡那等庸俗之人，若不然她也不會被本王看中了，她可不是洗手做羹湯的尋常女子，不信你去問問，她的野心是不是比本王還大。」
「怎麼說？」秦繼周皺著眉頭，「怎麼著，她還想當官不成？」
「她想供孩子進京科考，當狀元郎的母親。」
「……」
「她之前還想好好地照看孩子，不再嫁人，只跟本王各取所需。她相不中的人，她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別說是過日子了，若不是本王厚著臉皮求她嫁給本王，她寧可當我的外室。」
「……」
「還有，她力氣很大，一次能扛起一頭野豬，甚至兩頭。一般那些富家公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她嫁過去干甚？」朱文景雙手背在身後，微微抬起下巴笑道，「更何況，她就喜歡本王這張臉，將軍想尋到比本王好看的人，恐怕有些難度。」
「你……」秦繼周沒想到他現在變得如此自戀，不禁拂袖走在前頭，「不知羞恥。」
「而且，巧巧見多識廣，高瞻遠矚，可不會將一般的俗人放在眼裡。她決不允許男人三妻四妾，若她的夫君將來在外面勾勾搭搭，她恐怕拿著菜刀就能砍了去。」朱文景一本正經地咂摸道，「綜上，在下覺得這門婚事，還是依照巧巧的意思為好，她可是連皇上都拒絕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