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的錢。」
不知是不是冷清清的錯覺,從她說出那句話後,眼前少年的神色產生了細微的變化。
謝猙抬眼凝視她,再次重複一遍:「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麼?」冷清清這回是真有些警惕了,連錢都不要,他還想要什麼?
難道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先獲取她的信任,再騙走她所有的錢?
這少年,胃口未免有些太大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這麼一說,倒叫謝猙改了主意,他微微翹起唇角,幾絲暗光隱於眸底:「姐姐,聽說你們是從帝都來的。」
冷清清不知他問這問題是何用意,不過還是據實回答:「不錯。」
謝猙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須臾後道:「那姐姐就當欠我一個人情,等我想到要什麼再找你,行嗎。」
冷清清微微睜大眼,很乾脆地答應了:「行,怎麼不行。」
再有三天她就走了,這人情能不能還上,還真不一定。
若是對旁人,冷清清一定當時補上獎勵,但謝猙可不是什麼好人。
冷清清知道,謝猙在最後關頭才站出來,心底一定是經過考量的,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促使他最終站了出來,但他肯定有想過永遠不說出真相。
對謝猙來說,開口與不開口都只是小事,說實話和假話沒什麼區別,但他一句話就有決定霍言珩清白與否的權利。
看謝猙此時神色,原來是在這一茬等著她呢。
都欺負到霍言珩頭上來了,冷清清只能當一次小人。
*
謝猙帶眾嘉賓下山,下山時走的卻是另一條路,冷清清向來是個方向感很明確的人,走了一會兒,便意識到不對勁。
她停下腳步:「我們是不是走錯了,這不是來時的路。」
見她停下,白丹也牽著田甜停下,大部隊四面環望著,嘴上沒說話,身體卻很誠實,紛紛駐足在半山腰的石階路上。
作為領路人,謝猙自然要走在最前方,下方的少年抬起幽幽一雙眼,深深望了過來。
「姐姐記性真好,這是另外一條路,下山比較快。」
不知這少年是想到了什麼,或許是反應過來冷清清態度奇怪,此刻望上來的一對瞳子漆黑如潭,似乎深處存著許多秘密。
村長也從隊伍中走出來,招呼道:「是啊,謝猙說的沒錯,上山的路雖然風景好,但時間比較長,這條路下山很快,平時村民們都是從這條路下山的。」
村長也是想著,已經到晌午,驕陽高掛,下山路是石階,沒有樹木遮陰,四周極熱,這些城裡來的大明星們恐怕早已餓得前胸貼肚皮。
這才選了條下山最近的路。
嘉賓們只一想,便能想到是村長好意。
恰好,隊伍中不知是誰,肚子響亮地『咕嚕嚕』叫了一聲,在盛夏靜謐的林間,分外清晰。
數道噴笑聲響起,一點不給人面子。
隊伍中江實漲紅著小臉,揉著自己的肚子,「笑什麼呀,餓了都不行嗎。」
嘉賓們笑著加快了腳步,沒走幾步,忽見山路右側有條小徑,不由紛紛好奇,從上山以來,從沒見過像這般開闢出來的小路。
「村長,這條路是做什麼的?」安迪蹲下身來,從包中取出枚濕巾,擦了擦朱莉的臉蛋和手心,問村長說道。
村長眯起眼,朝前頭看去,道:「哦,前頭有個野獸坑,這條路是從前的人為了捕獵辟出來的。」
聽見『野獸坑』三個字,原本又餓又渴的眾人,紛紛來了興致,叫嚷著要上前去看一看,不枉白來一遭。
「這就是山上的野獸坑嗎,看樣子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
嘉賓們站在一個巨大的坑洞前,據村長說是從前村里捕獵野獸的坑洞,走近能看見,洞底被一整面尖刺鋼牙鋪滿,枯葉殘枝覆蓋其上。
靠近洞右側的洞底,底部尖牙上隱有焦黑褐色的血跡,不知是多久以前的,已經幹掉了,只剩星星點點。
「動物只要從這裡掉下去,就算是再兇猛再龐大,也得摔個半死不活。」
村長站在坑洞前,讓所有嘉賓們不要靠近坑洞的邊緣,小心掉下去。
連大型野獸都能摔死,摔不死也得捅個對穿,何況是人。
霍言珩被冷清清緊緊牽住手,只被允許站在外側,踮起腳尖看一眼坑洞的全貌。
他眼力極佳,看見幾截白森森明晃晃的小型動物的骸骨靜靜躺在坑底,肋骨的位置被尖刺洞穿,看上去像是兔子或者松鼠的屍骨。
「害怕嗎?」謝猙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兩人身側,話卻是衝著霍言珩問的。
他知道,這小鬼早認出他了。
看著寡言乖巧,其實內心極黑,謝猙不知道小鬼為什麼不向那群人解釋,但他敢確定,小鬼肯定不是吃虧的性子。
這一點,倒是跟他有些像。謝猙地看了一眼小男孩,心底生出些奇異感覺。
方才還不見懼色的霍言珩,在看見謝猙後突然有了反應,轉過頭,將小臉埋進冷清清的衣服中。
是在說不想看見他,還是在害怕坑底的動物骸骨?
冷清清哪裡顧得上謝猙,摸摸懷中霍言珩的腦袋,「怎麼了,害怕?那我們走吧,回家媽媽給你炒筍吃。」
說完,一大一小牽著手離開,只剩下謝猙獨自站在坑洞前。
沒人問他一句。
「…………」謝猙:禮貌嗎你們?
謝猙揉揉眉心,他本就耐性不好,對冷清清示好、幫霍言珩也不過是聽說她是從帝都而來,想討個人情罷了。
那麼此時達到目的的謝猙,已經非常不想繼續伺候這對目中無人的母子。
所以他偷偷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