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夢境(6)

  珩珩看到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男人,眼睛漸漸睜大了。🍪🐟 ❻➈丂𝐡𝐮𝓧.Ⓒ𝓸𝔪 🎄🐤

  「你……」

  男人只開口說了一個字,珩珩馬上從他懷中跳了下來,慌不擇路地想跑。

  然而剛剛跑出去一秒,就被一隻手拎起了後衣領。

  珩珩跑不動,瞪著兩隻腳,被提起在半空中轉過身來,烏黑的大眼睛與男人對視著。

  在轉過身的瞬間,珩珩清晰地看到,男人瞳孔瞬間緊縮,拎著他的手下意識一松,差點將珩珩丟出去。

  男人眼睛直勾勾地,就這麼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盯了珩珩很久很久。

  男人先是掐了他自己一把,隨後摸向珩珩的臉,從臉頰到腦袋,到四肢,到身體。仿佛要確認眼前的小男孩是不是幻覺一樣。

  之後的半小時後,男人的臉色從錯愕與震驚,漸漸冷峻起來。

  他冷笑了一聲,像是在嘲諷什麼似的。

  然後就這麼拎著珩珩走向二樓,找到一捆繩子,將珩珩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書房內。

  「你是誰。」男人坐在沙發上,看似閒適的坐姿,卻能於他挺直緊繃的背部看出他對於眼前小孩的警惕與提防。

  「我叫霍言珩……您可以叫我珩珩。」

  珩珩很誠實地回答了,他有些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繩子捆得他太緊了,非常疼。

  聽到這個不意外的回答,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氣,換了個姿勢,翹起腿,往沙發上微仰。

  他從桌下抽屜中取出一盒煙,點了一支。

  書房內沒開燈,厚重的窗簾拉著,只從邊緣縫隙中泄出一絲微弱刺眼的光亮。

  珩珩看到白色的煙霧像小蛇一樣,在男人的臉孔上蜿蜒爬行。

  他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珩珩,目光穿透力非常強,仿佛要穿透眼前的臉孔,找到另一個人的蹤跡。

  手上的煙燃燒殆盡,暗紅色火星燒到男人指尖,他面不改色地將指腹用菸頭緩緩捻滅了,丟進菸灰缸。

  「有意思。」男人淡淡笑了笑。

  一小時後,珩珩被帶到了一家整容醫院。

  男人拎著他走進醫院,掛了最知名的專家號,一路上醫生護士和路人紛紛回頭盯著這組奇怪的組合,回頭率百分之二百。

  「他們長得好像哦。」

  「一看就是父子!」

  「基因真好。」

  珩珩小心翼翼抬起眼睛去看,他看到叔叔的臉色很差。

  他不是傻子,從剛才叔叔的態度可以看出,叔叔非常不喜歡他。

  否則,不可能用繩子把他捆起來。

  珩珩想解釋自己的來歷,但以往向來邏輯清晰、語句通順條理的他,也沒有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

  反而令事情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珩珩磕磕巴巴地說完了之後,滿懷期待地去看男人,結果男人望著他的眼神更冷。

  「你是想問,這個小孩有沒有整容痕跡?」

  整容醫生像看2B一樣看著眼前的成年男人。

  看著挺帥一男的,怎麼腦子好像有點問題。

  醫生咳嗽了一下,推推眼鏡,善意提醒:「精神病院出門右拐五百米。」

  我們這裡是整形醫院,不收傻子。

  「您的意思是,他並沒有整過容。」男人卻並不生氣,準確抓住醫生話中的重點。

  醫生很無奈:「這一點就算不是醫生也看得出來吧,哪家醫院給未成年做整形?而且你自己上手摸摸就知道了……」

  說著,醫生帶上手套,手從小男孩的額頭,眉骨,鼻樑,一直捋到下頜。

  小男孩看起來也就四五歲的樣子,模樣非常精緻,眼睛大大的,烏黑朦朧;皮膚白嫩水靈,細看其軟嘟嘟的臉頰,還能在陽光照耀下看到上面像水蜜桃表皮一樣軟軟的細小絨毛。

  額上一點小小的硃砂痣,更是點睛之筆。

  做完這一切後,又點了點頭,忍不住摸了摸小男孩毛絨絨的腦袋。

  「長這麼漂亮的小孩子的確很少見。」

  但你說他是整容過就過分了啊。

  是個成年人都問不出這麼腦殘的問題。

  「會不會是侏儒裝小孩?」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往小男孩臉上看一眼,仿佛小男孩臉上有什麼令他非常忌憚的東西。

  醫生看著他,緩緩摘下了眼鏡:「那不可能。你家孩子沒別的問題,就是有點瘦,最近是不是生病了?得好好補補。」

  「……」

  **

  如果某天你在家看到一個長相與你四歲時一模一樣的小孩,會怎麼辦?

  在看到那個踩在椅子上,衝著冰箱頂層伸出小手的孩子時,霍言珩以為那是他的夢。

  但小男孩落在臂彎里的重量是那麼真實,夢境不可能這麼真。

  就算像,但絕不可能會這麼像。

  回到家後,霍言珩從照片冊中翻出了一張老照片,那是他的『家庭』唯一一張合照。四個人都在。

  奶奶,父親,他。

  還有那個女人。

  霍言珩的目光淡淡落在最右側,在父親身側站著一個穿白裙子的年輕女人,只不過臉部被摳掉了。

  這是霍言珩自己四歲時的照片。

  腦海中出現那小男孩的長相,霍言珩眉頭緊鎖,望著照片上幼時的自己。

  ——豈止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但『像』,不可能這麼像。

  霍言珩下意識撫上光滑的額心。

  尤其是那顆硃砂痣,無可複製。

  但他清晰地記得,那時的霍言珩整日被生母身上傳來的陰鬱和惡意所包裹著,天天在這種生活中苟延殘喘,怎麼可能有如這個小男孩一般純淨的雙眼。

  因為常年被母親虐待,他甚至不喜歡說話,偶爾父親回來,見他不說話也不說什麼,只摸摸他的頭,讓他好好學習。

  而在父親走後,迎接他的將是來自母親的暴打。

  「你父親跟你說話,為什麼不回答!為什麼不回答!」

  每當這個時候,母親那張眾人稱艷的美麗臉孔,會扭曲得像艷麗的毒蛇,整座別墅上空飄蕩著來自她的怒吼。

  第二天早上,霍言珩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爬起來,穿上衣服,背上書包,前往幼兒園。

  無數次午夜夢回,他最忘不掉的依舊是母親暴怒時扭曲的美艷的臉。

  這些往事,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那這算什麼?霍言珩從不信什麼鬼神之說,自然不相信有這種荒誕的事情。

  可這件事情,就在他眼前發生了。

  時隔三個小時後,霍言珩再次坐在了小男孩的對面。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男人雙手搭在扶手上,面容冷漠,他眯著眼,仿佛一隻悠然巡視自己領地的獅子。

  「好。」坐在對面的小男孩眨巴了下眼睛,童聲稚嫩,但很認真:「我不會撒謊的。」

  頓了頓,小男孩看了看眼前桌上的麵包和牛奶:「叔叔……我可以一邊吃一邊說嗎?」

  說著,空氣中傳來一聲響亮的『咕咕』。

  男人盯著小男孩的肚子,小男孩似乎很不好意思,低下頭,臉頰漸漸變紅了。

  空氣中似乎傳來一聲無聲的嘆息。

  「可以。」男人語氣僵硬。

  「謝謝叔叔。」小男孩很有禮貌,道謝之後,才捧起一塊麵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你從哪裡來,你的親人在哪裡。」

  為避免問題太多小男孩回答不過來,只能一個一個來。

  但沒想到,小男孩居然口齒清楚地回答出來了——

  「我是從夢裡過來的,我的爸爸媽媽,弟弟和奶奶都在那裡。還有我的小狗來福。」

  句句都回答在點子上,沒有多說一個字。很聰明。

  很好,男人眯著眼,一字一句道:「你爸爸媽媽,弟弟奶奶的名字。」

  珩珩馬上回答:「爸爸叫霍景森,媽媽叫冷清清,弟弟叫葉斐!」

  如果男人需要的話,珩珩甚至背得出他們三個人的電話號碼。

  就在珩珩說出第一個人名的瞬間,男人瞬間前傾身體,瞳孔劇烈地一縮。

  幾秒後,男人如鷹隼般的眼神尖銳地盯住了珩珩的臉,陷入了長達數十分鐘的沉默。

  珩珩呼吸停滯了,抱著麵包不敢動。

  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茫然無措地與男人對視,眸底是一眼看得到的純淨。

  他沒有撒謊。

  「……再說一遍。」

  你的爸爸,媽媽……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