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已經九點多,家裡人還沒睡,客廳開著大燈。
蘇徊意腿側有擦傷,走路的時候擦得腿疼,他揪著蘇持的後衣擺像只殘疾小雞,一點一點往屋裡挪。
蘇紀佟正好在客廳看電視,轉頭看見兩人開著火車從客廳外面溜過去,視線一下凝聚了——
「你們在幹嘛呢,老鷹捉小雞?」
蘇持停住,「爸。」
蘇徊意一下把他衣擺揪得更緊!拉出一個v口,空氣直往蘇持後腰裡面鑽。
蘇持回頭,「……」
兩人拉拉扯扯間,蘇紀佟大步走了過來,審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知道快要分開了,給我演一出藕斷絲連?」
這會兒於歆妍和其他兩個兒子不在,他說話也不遮掩了。搞小動作的是這兩人,他一個老父親幹嘛偷偷摸摸!
蘇徊意趕緊鬆開手,衣擺啪嗒彈回去,他侷促地解釋,「童趣。」
蘇紀佟現在對飾演「惡婆婆」的角色逐漸得心應手,他呵呵一聲,「那你們這不是談戀愛,是兩小無猜?」
蘇持、蘇徊意,「……」
頓了兩秒,蘇持面不改色,「早戀。」
蘇紀佟就哽了一下。
夾在兩人中間的蘇徊意不敢吱聲:看來只有陰陽怪氣才能打敗陰陽怪氣,他還是太單純了嗲。
幾輪battle後,被新潮陰陽人拍在沙灘上的老陰陽人蘇紀佟轉移了戰線。
他丟下自家青出於藍的大兒子,對準老實人蘇徊意,「小意,你跟我上來一下。」
衣擺瞬間又被拉出個大v口!
蘇徊意緊張,「爸,有什麼事嗎?」
大鴿適時地張開翅膀庇護著瑟瑟發抖的小鴿崽,「要不就在這裡說吧。」
蘇紀佟看他大兒子這樣子就來氣,「我跟小意說說公司的事,你聽什麼,真要去當助理?」
蘇持,「……」
他爸的戰鬥力好像又恢復了以前的水準。
蘇徊意跟著蘇紀佟上了三樓,在二樓樓梯口同蘇持分別時,兩人還眼神纏綿了幾秒,隨即他感受到一道威脅的目光落在自己呆毛上。
蘇紀佟,「要不要我把家裡的樓梯改成自動扶梯,方便你們相對目送?」
兩人,「……」
蘇徊意自知理虧地捂著呆毛跟了上去。
蘇家的書房就在主臥斜對面,蘇家公共區域的裝潢走的都是溫馨路線,只有書房最為嚴肅大氣。房門的隔音效果很好,門一關上,外界的聲音便隔絕開來。
「坐下說,小意。」蘇紀佟率先坐到沙發上。
蘇徊意拘謹而又不失禮貌地在他旁邊坐下,小手放在大腿上,屁股只坐了沙發沿的三分之一。
「好的爸爸。」
蘇紀佟看了一眼,「……」他忽然覺得自己惡婆婆的形象塑造得挺成功。
「你緊張什麼,我都說了是找你談公司的事。」蘇紀佟把他拎到沙發上坐滿,看到蘇徊意逐漸變回平時的果凍形態,這才滿意,「老大都和你說了吧,戶口的事。」
蘇徊意點頭,「說過了。」
「你會覺得爸爸自作主張嗎?」
「不會,爸爸媽媽一直都很為我考慮。」
「你能理解就好,你是男孩子,爸還是覺得你得有自己的事業。我以前是想到你成家立業,現在……哼,現在沒有成家的問題了,立業還是要立。」
蘇徊意點頭如小雞啄米,「嗯嗯嗯!」
他點完又回了點味過來……沒有成家的問題了?
蘇徊意偷偷瞄了眼蘇紀佟:他爸好像是熟而不自知?
蘇紀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潛台詞,他繼續叭叭,「以後那家分公司就歸到你名下了,過幾天我們會對外宣布你獨立的消息,再辦個宴會、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蘇徊意常懷感恩之心,「謝謝爸爸。」
「哼,要真感謝就注意點,少來氣我。」
「我們以後一定注意,不讓爸看見。」
「……」
毫無探究價值的話題就此揭過。
蘇紀佟又交待了幾句公司上的事,看時間不早便讓蘇徊意回去休息了。
臨下樓梯口的時候,蘇徊意一隻腳剛邁出去,背後傳來「咳咳」兩聲,他轉過頭,正對上蘇紀佟飽含深意的眼神。
默了幾秒,蘇徊意忽然福至心靈——他三步一回頭地下了樓,目光纏綿不輸他和他大哥離別的場景。
蘇紀佟心滿意足地回了臥室:雖然兒子拐了兒子,但老父親的地位不可動搖!
回到二樓,蘇徊意從蘇持臥室門口一晃而過,房門就「咔噠」一聲推開了,仿佛自帶呆毛感應。
蘇持站在門口,伸手把人拎進來關上門。
「爸跟你說什麼了?」
「說對外宣布自立門戶的事,還有分公司的事。」蘇徊意湊上腦袋,「大哥,我覺得爸已經熟了。」
蘇持對他的措辭適應良好,「這是由爸的本性決定的。」
「善良的本性?」
「創業家的本性。」蘇持解釋,「適應性強,導熱性好,熟得快。」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理論。
關於創業家導熱性的問題很快翻篇,蘇持把人拉到床沿坐下,轉身拿了藥過來,「把藥擦了。」
蘇徊意沒想到蘇持還真要給他擦藥。
以前他臉皮厚實,光著腿就讓蘇持來擦藥、蘇持還教育過他;現在兩人像是角色對調,有羞恥心的人變成了他、厚臉皮的人變成了蘇持。
他往床裡面縮了縮,「不用了吧大哥。」
藥水沾上棉紙,「你是什麼體質自己不知道?」
……絕世脆皮。蘇徊意默默低頭褪下了褲子。
臥室里燈開得亮,瓷白的皮膚直晃眼睛,傷在內側,蘇徊意撐在床上微微打開。
蘇持的指尖不易察覺地顫了顫,他放緩了呼吸,蹲下去扶住腿根抬了抬,微涼的棉紙沾上了傷處。
「嘶……」蘇徊意吸了口氣,腿剛一抖又被握穩,「大哥,你輕一點。」
「還要怎麼輕。」蘇持的呼吸很熱,撲上來緩解了一絲涼意,「我都像在擦文物。」
蘇徊意,「……」
相互折磨的擦藥結束,差不多也到了睡覺的時間。外面走廊靜悄悄的,蘇徊意這才想起這樓應該還有個人,「二哥呢,回來都沒看到他。」
「下午的時候出差去了,後天回來。」
「我以後管理了分公司,會不會也像二哥那樣經常出差?」
「不會。」蘇持把人拎回他自己的臥室,「我不會讓你跟我長時間分開。」
……
之後幾天整個蘇家都忙碌了起來。
對面出手很快,蘇家名下的產業在兩三天內就遭遇了連續的打擊,內外部出現了輕微動盪,蘇持整日地加班處理公司的問題。
蘇徊意也留著沒走,小秦的工作全部轉交到了他手裡,他忙得顧不上回復各方發來的問候。
於是豪門好友們集體發現:蘇家最鹹的那條魚銷聲匿跡了。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莫非是蘇家受到了重創自顧不暇?
正當各方猜測紛紜之時,蘇家終於有了動靜。
眾人探頭,只見蘇紀佟夫妻發出請柬:
【朋友們,一周後來咱家開party!】
「………」
整個上流圈:???
蘇家的操作過於撲朔,就連遠在滇南的劉欽凌都聽說了。
她特意打了個電話過來,「喂,徊意弟弟,你們家什麼情況?我聽人說蘇家最近遭到聯手打壓就要式微了,結果你家好像還熱熱鬧鬧地準備舉辦宴會。」
劉欽凌仗著關係好,大膽地發出猜測,「最後的狂歡?」
蘇徊意,「……」
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他總不能說:喔,我和我大哥好上了,一眾宵小打算趁虛而入分口蛋糕。
我家舉辦宴會是為了宣布我遷出戶口,兩件事剛好撞到了一起,不是為了慶祝我家退出商業領域。
劉欽凌被這短暫的沉默嚇到了,「真被我說中了!?」
蘇徊意隔著聽筒搖搖頭,糾正她的措辭,「是黎明前的狂歡。」
劉欽凌,「……?」
安撫好劉欽凌,他轉頭又投入到同惡勢力的鬥爭當中。
蘇氏集團的股票這幾天連續跌停。
動靜太大,終於成功引起了蘇紀佟的注意。
但不知道蘇持是怎麼跟蘇紀佟說的,後者知道後壓根沒管。比起公司,他似乎更關注兩個兒子的實質性進展和自家夫人熟沒熟。
企業發生了劇變,現任董事長毫無作為,老董事長一心沉迷開party,並沒有出山。
——在外界看來,蘇氏已經走向了衰敗。
蘇氏即將垮台的消息沒過幾天就傳遍了整個上層圈子。
蘇徊意中午吃飽了飯回來癱在沙發里,同蘇持朗讀親友團搜集到的漫天流言。
「大哥,有人說你昨天跟信銳集團厲董見面,是準備變賣家產。」
蘇持淡淡地翻過城建合作報告。
「還有人說蘇家要破產了,正在化整為零地往外地出逃——」蘇徊意滑手機的動作頓了頓,「這是說上學的三哥和出差的二哥?」
「嗯。」
「喔還有這個,公司高層已經開始收拾鋪蓋走人了,董事長秘書連續五天未到公司上班疑似跳槽。」
蘇持抬眼看過去。
蘇徊意地鐵老人看手機,「……該不會說的是秦秘書?」
「不然我還有第二個秘書?」
蘇徊意瞬間被流言所折服,「流言猛於虎。」
他放下手機開啟別的話題,「對了大哥,我好久沒有看到秦秘書了,你把他流放到哪裡去了,還不如給我。」
蘇持目光涼嗖嗖的,「給你做什麼,他已經不需要歷練了。」
蘇徊意冷不丁被內涵到,「……」
咚咚、兩聲敲門打破了一度陷入焦灼的氣氛。
兩人暫時停止了對視,蘇持開口,「進來。」
推門而入的正是消失已久的小秦,「蘇董,蘇助理。」
蘇徊意呆毛一翹,「秦秘書!」
小秦沖他點點頭,接著把文件放到蘇持桌前,「蘇董,我來匯報這幾天的工作。」
這會兒正是午休時間,一般不會匯報工作,除非情況特殊。蘇徊意待在一邊沒有打擾,小秦一直匯報了四十多分鐘才結束。
「我知道了,這段時間辛苦你。」蘇持把文件收好,對小秦道,「這個月工資翻倍。」
「蘇董不必客氣,這是我的本分,於情於理我都該完成這些工作。」小秦畢恭畢敬,「雙倍工資月底按時結一下就可以了。」
旁聽的蘇徊意,「……」
蘇持習以為常,「你放心。」
待小秦離開後,辦公室內又只剩他二人。蘇徊意收回自己念念不舍的目光……他果然很想挖走小秦。
但目前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大哥,我剛剛怎麼聽到說對手打算在三天後做一波大的?」
蘇持頭也不抬,「對面也有分析師,根據股市曲線和商業規律,三天後是撬動槓桿的最佳時機。」
蘇徊意又翻出手機記事本,「但三天後不是我們家舉辦宴會的時候?」
蘇持表達了肯定,「是同一天。」
蘇徊意驚嘆,「居然這麼巧……」
嘩啦,紙頁合上。蘇持起身走到他跟前,挺拔的身軀背著光,影影綽綽。
蘇徊意從沙發上抬起頭,「大哥?」
蘇持微微彎腰扣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每一根指節都緊密貼合,「蘇徊意,你要記住世界上沒有這麼多巧合。」
蘇徊意細品了兩秒,隨即回過味來。他手指激動地一夾,「你故意的?」
「……」蘇持被他夾得指尖曲了一下,「嗯。」
蘇徊意瞬間感覺他大哥牛逼壞了,「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深意!」
他猜測,「你是想調虎離山,用宴會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還是想設下鴻門宴,關門打狗?」
蘇持,「都不是。」
蘇徊意探頭,「那是?」
蘇持淡淡,「方便現場觀賞他們的表情,有趣。」
蘇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