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家還不到八點,於歆妍在客廳聽見開門的動響,走到玄關就看見蘇持正一手撐著牆換鞋,蘇徊意在旁邊特別乖地抱著兩人的外套。
「怎麼這麼早回來?」
聚會至少都是兩個小時,除開路上的時間,兩人應該只待了一個小時左右。
她驚恐,「你們被掃地出門了嗎?」
蘇徊意佩服她豐富的想像力,「是我喝了酒頭暈,大哥就把我帶回來了。」
於歆妍剛鬆口氣,轉念又想到他頭上還有個包,「沒喝多少吧,傷還沒好呢。我讓廚房給你們都煲點湯,喝了再休息。」
蘇持換了鞋從蘇徊意胳膊上拿回自己的外套,「我就不用了。」他說完逕自上了樓,背脊筆挺,腳步沉穩,用實力詮釋他有多「不用」。
蘇徊意晚上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餓了,「我還想吃煲仔飯。」
於歆妍不贊同,「煲仔飯不行,裡面有醬油,頭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有頭髮擋著,應該是看不到的。」
於歆妍很謹慎,「萬一以後禿了呢?」
「……那留不留疤應該都不怎麼好看。」
「……」
蘇徊意最後得到了一碗湯,一份燉雞面,寡淡得像在吃齋飯。他吃到一半蘇紀佟來了,抽了板凳坐下發出靈魂三連,「聚會怎麼樣啊?玩得開心嗎?有交到朋友嗎?」
蘇徊意挨個給出反向回答,「挺好的,很開心,交了朋友。」
蘇紀佟還是不放心,「交了朋友記得下來常聯繫,感情都是聊出來的。」
蘇徊意想起自己單方面聯繫的微信,默默喝湯。
吃飽喝足,他上樓洗過澡又擦了一次藥。這次他沒有找蘇持幫忙,蘇持應該也累了,他不想去惹人煩。
艱難地摩挲著包塊兒隨便擦了點藥,蘇徊意趴回床上打開手機。
開屏他就被鋪天蓋地的微信提示糊了一臉!
臥槽,什麼情況?
蘇徊意一條一條地翻,發現有列表好友發來的,還有五六條待驗證的申請,對他的態度比之前友善多了。
【許怔】:[視頻]這是後續。
【周青成】:草啊,牛逼牛逼!太好玩兒了吧你,以前怎麼沒覺得你這麼好玩兒?下次出來一起玩兒唄!
【孫河禹】:[圖片][圖片]鄭芹給了白小姐一巴掌!啊不對,她不姓白。
……
臥槽臥槽,他不孤寡了!他也是有朋友的人了!蘇徊意熱淚盈眶,甚至想截圖發給蘇紀佟看,又生生忍住了。
最後他只給蘇持發了一條消息分享喜悅。
【蘇徊意】:我有朋友了![布穀布穀.jpg]
蘇持沒回,他轉而繼續跟新建立的好友聊天。
主動來找他聊天的人大多數是懷了獵奇、八卦的心態,但朋友嘛,不管最開始是抱著什麼目的來的,處到後面能真心實意就好了。
就像周青成,開頭是來找茬的,到後面就變成了友軍。他的喜怒都很鮮明,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同這種人相處起來反而輕鬆很多。
【蘇徊意】:今天還要謝謝你,我肯定得罪白女士了吧。
【周青成】:沒事,你得罪的人還少嗎?
蘇徊意,「……」
【蘇徊意】:你知道白女士到底是哪家的嗎,看著也不像是名媛閨秀。
【周青成】:嗤,本少爺又不是誰都認識。
語氣輕蔑,聽上去更像「又不是誰都配讓本少爺認識」。
蘇徊意嘆服,原來這才是裝逼的最高境界。
臨睡前,周青成約了他過幾天去射擊館玩,一起的還有孫河禹跟他妹妹。
【周青成】:孫河禹他妹妹很漂亮的,一起認識一下,晚安晚安!
蘇徊意說可以,向他道過晚安也關了手機睡覺。
第二天餐桌上,蘇徊意假裝不經意地分享了周青成約他出去玩的事,二度證明自己布穀布穀!
蘇紀佟喜上眉梢,順手又捋了一把他頭上的呆毛,「不錯不錯,多和朋友出去玩——你這頭髮怎麼總是翹?」
蘇徊意沒注意過自己的頭頂,「總是翹嗎?可能睡相不好。」
蘇紀佟嘀咕,「是啊,我都給你捋了好幾次了。」跟天線寶寶似的。
對面的蘇持抬眼看到沒說什麼,繼續垂頭吃飯。
吃過早飯,蘇徊意抱著手機在客廳里和周青成他們聊天,四個人拉了個群聊組,叫【射擊小分隊】。
正聊著,蘇持拿著紅花油走過來,「昨天晚上沒擦藥?」
蘇徊意頭也不抬,「嗯……我自己擦了。」
蘇持瞥了眼他手機上快速刷屏的消息,「一會兒再聊,我給你上藥。」
手機「噗通」一聲掉在蘇徊意大腿上,他驚訝,「你要主動給我上藥?」
莫非是淬了毒。
蘇持冷笑,轉身就走。
蘇徊意趕緊伸手拽住他衣角,「我太高興了,喜悅沖昏了我的頭腦!」
蘇持又轉回來,掰著他被沖昏的腦袋毫不溫柔地摩擦他的小包塊。
蘇徊意打不了字,只能嘶嘶地抽著氣在群聊里發表情包,對面看出他的敷衍,頓時發出譴責。
【周青成】:我怎麼覺得你回應這麼冷淡?你在幹嘛呢?
蘇徊意發了條語音過去:我頭撞了,嘶……我哥在給我擦藥。
【周青成】:!!!
蘇徊意欣慰,新交的朋友還是關心他的。
【周青成】:你哪個哥,蘇持??蘇持會給你擦藥!?
蘇徊意,「………」
蘇持聽到他發的語音,手上沒停,「怎麼,想跟新朋友彰顯我們的兄弟情深?」
蘇徊意覺得他又在嘲諷了,「那要我說』我哥在很不情願地給我擦藥』嗎?」
蘇持揪了一下他的呆毛,「礙事,再抱怨就給你拔了。」
蘇徊意想起於歆妍的禿頭預言,頓時噤聲。
頭上的動作就放緩了些,算不上溫柔,但至少沒再像鑽井。
蘇徊意和周青成幾人約的是周末。
周青成說的射擊館在市中心,是他家表親開的,他要去玩刷個臉就行了。
周青成跟孫河禹去過好幾次,這會兒他們已經到了大廳里。孫河禹身邊還站了一名少女,二十歲出頭,長相甜美,一雙杏眼靈動活潑。
孫月朝著入口處踮著腳望眼欲穿,「那個蘇家收養的少爺呢,不是說他跟傳聞中不一樣嗎?」
孫河禹說,「待會兒見到他你可別提收養。」
孫月噘噘嘴不以為意。她從上小學起就開始接觸上流社會的圈子了,從來就沒見過蘇家收養的這個小少爺,聽說他到目前為止只參加過三次聚會,看來蘇家也不怎麼重視他嘛。
少女的心思都擺在臉上,周青成看出來了也沒打算提醒她。眼見為實,蘇徊意到底怎麼樣,還得孫月自己感受。
沒等幾分鐘,門口就出現一道人影。外界光照正強,那人邁進來時頎長的身形籠著光暈,好看得像是電影裡的特效。
孫月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這是誰,接著就聽周青成招手喊了一句,「蘇徊意!」
臥槽,蘇家收養的那個?孫月驚了,她又認真把人看了幾眼。
幾步之間,蘇徊意已經走近了。他今天穿了件略修身的深色t恤,領口有些大,露出修長的脖頸和漂亮的鎖骨,頸側綴了一顆紅痣,襯著冷白色的皮膚活色生香。
靠靠靠……收養的?在哪兒收養的,她也想去撿一個。
「周少,孫少,孫小姐。」蘇徊意挨個打過招呼,便看見孫月捂著心口一臉激動。
蘇徊意:……?
「來了啊,走走,我們進去!」周青成勾了蘇徊意的肩就自來熟地往後面帶,「你之前打過槍沒?」
蘇徊意總覺得這句話聽著很有歧義,礙於還有女生在場,他壓下心頭微妙的既視感,「沒打過。」
周青成眼神立馬內涵,笑容蕩漾,「喔~」
蘇徊意,「……」草,原來不是他想多了!
周青成造作過後領幾人進了一個單獨的房間,然後開始指導沒打過槍的蘇徊意。
他說,「你沒打過槍,我教你一下姿勢,姿勢要放鬆,重心放在兩腿之間,挺直手腕,肌肉得適當發力……」
蘇徊意聽著總覺得不對味兒,「等等。」
周青成,「喔?幹什麼?」
蘇徊意提出申請,「讓工作人員來指導我就好了。」
在熱心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他終於走上了正軌。
砰、砰、砰……幾發過後,旁邊的孫月側頭看向旁邊的人。
青年兩肩平直,背部蝴蝶骨隨著他托槍的動作小幅度聳動著,腰線勁瘦漂亮。
砰!又是一發,蘇徊意放下槍,線條分明的下顎由緊繃變為放鬆,喉頭微動,唇角帶了點清潤的笑意,很是招人。
孫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前方槍靶——共六發,五發脫靶。
還有一發在隔壁周青成的靶子上。
「……」旁觀的周青成跟孫河禹直接無語。
「服了,你脫個靶,姿態還跟中了十環一樣清冷孤高!」
蘇徊意依舊是那副絕世高手的姿態,老神在在地收回手,「射擊講究的是技巧和心性,前者我沒有,就在後者上面彌補回來。」
孫河禹嘴角一抽,「補得有些過剩了。」
蘇徊意,「兩頭總得占一頭。」
其餘人,「………」
從射擊館出來,已經是接近晚飯時間,幾人就在旁邊的粵菜館訂了個包間。
蘇徊意跟周青成並排坐著,對面是孫家兩兄妹,正聊著天,孫河禹忽然「誒」了一聲,指著蘇徊意肩膀,「你這片怎麼全擦紅了?」
周青成聞言勾著個腦袋去看,頓時也「臥槽」了一聲,「真的,深深淺淺的紅印子。後坐力的原因嗎,不至於吧,我怎麼沒有?」
蘇徊意看不到自己的肩膀,憑感覺搓了搓,「沒事,我是易留痕體質。」他說著撩起袖子露出胳膊肘,「看,前幾天隨便磕的。」
在場的人都驚了,這得多隨便才能磕成這樣!
孫月還是個小姑娘,見不得這麼駭人的淤青,「怎麼磕的啊,你別是被虐待了吧?」
「撿東西磕的。」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為蘇家正名,「家裡人都很疼我,從來沒虐待過我。」
孫月感覺蘇徊意性格還不錯,又大了膽子問,「那你之前怎麼幾乎不參加我們的聚會?」
蘇徊意靦腆地抿了口茶,「我自卑。」
三人,「………」
一頓飯快要吃完時,蘇紀佟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了他吃飯的時間地點,就說蘇持順路,讓他跟著蘇持的車回來。
蘇徊意掛了電話,又給蘇持發了地址,坐了不到十分鐘蘇持就到了。
「我先走了。」
周青成問,「怎麼了,你一會兒有事?」
「我大哥來接我了。」
剩下三人驚了,「蘇持親自開車接你!」
他們這個圈子裡的等級觀念比普通階層要牢固,誰敬酒、誰開車、誰買單,都是位置高低的體現,更別說蘇持,那可是如雪山勁松,受人仰視的!
蘇徊意也反應過來了,之前去參加聚會是家裡的司機接送,蘇持今天出門辦事,那應該是他自己開車。
我靠,讓蘇持給他開車。
蘇徊意一邊踩著紅絨地毯下樓一邊想,有時候事態的發展總是出乎意料,他明明是想在他大哥手下苟命的,結果現在又是讓人擦藥、又是讓人開車。
真是越來越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