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斜對面就是蘇紀佟夫婦的主臥,蘇持正摩挲著封皮,門口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老大?」
蘇持轉過頭,於歆妍正站在門口看向他手裡的戶口本,「你在幹嘛呢。」
他手上頓了頓,「沒事,我就做一下確認。」
於歆妍揣度,「確認自己還在不在這上面?」
蘇持,「……」
他把戶口本放回了原位,平靜地說,「不是確認自己。」
「嗯?」於歆妍一時沒轉過彎來,蘇持在她迷失的空檔就已經起身走出了書房。
咔一聲,書房門輕輕掩上,蘇持走下樓梯口,背影又恢復了往日的挺拔沉穩。
於歆妍看了兩秒便回到臥室,蘇紀佟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雜誌,他從雜誌後面抬了個眼,就看到自家夫人若有所思。
「怎麼了夫人,是在思考要不要來個擁抱?」
「紀佟,人到中年不要這麼油膩。」於歆妍推開他的臉,「我剛剛看到老大在書房。」
蘇紀佟不以為意,心裡只有擁抱,「在就在嘛,那地方好多公司文件,他經常去。」
「可是他在看戶口本誒。」
「……」
蘇紀佟瞬間凝滯,隔了幾秒把雜誌一放猛地起身,「他看戶口本做什麼?」
「說是要做確認……誒,紀佟你做什麼?」
蘇紀佟直接快步開了門走到書房去,「我也要做確認!」
於歆妍趕緊跟在他身後,「你又要做什麼確認?」
蘇紀佟簡直有口難言!他乾脆裝作選擇性失聰的樣子,徑直走到角落的書櫃前矮下.身,和十分鐘前的他家大兒子一模一樣。
他很快從裡面翻出一個戶口本,嘩啦啦看了幾頁,又在柜子里摸索了兩下,接著從底部翻出另一個戶口本,打開一看——是蘇徊意的。
他吊著的心又放下,頓時長長呼出一口氣:還好,都在。
於歆妍從他背後伸長脖子去看,「你翻出兩個戶口本來確認什麼,又不是誰要做結婚登記了。」
蘇紀佟突然一聲怒喝,「他敢!」
於歆妍,「……」
於歆妍,「???」
蘇徊意一覺睡到了晚飯時間,仿佛一隻會休眠的飯桶。
從樓上下到餐廳的時候,全家人都已經到齊了。他一腳剛踏入餐廳,便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特別是蘇紀佟和蘇持兩人,一個懊喪不已、一個春風得意。
蘇徊意掃過他們的神色,「大哥你欺負爸爸了?」
他的姿態之公正,宛如明事理的家長帶著自家熊孩子要向受難的小朋友道歉。
眾人,「………」
蘇紀佟的怒火都滅了一截,「也不至於。」
蘇徊意安撫他,「爸爸沒受欺負就好。」
眼看角色定位越來越偏離,於歆妍適時出聲打斷了這場毫無邏輯的鬧劇,「吃飯。」
隨著蘇徊意乖巧入座,家裡人也拿起筷子開始就餐。
蘇珽眼觀鼻鼻觀心,只閒適地給自己挑菜吃,對桌上的暗流涌動視而不見。蘇簡辰隱隱感覺有隱藏的信息在空氣中遊動,但他還在尋找加入群聊的途徑。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只剩筷子碰上瓷盤的噹啷清脆聲音。
飯吃了快一半時,蘇持的碗裡就空了。向來晚飯只吃八分飽的他破天荒地起身添了碗飯,可見心情之輕快。
蘇徊意看在眼裡,心底一沉:……莫非他大哥真的被自己吸光了陽氣,在補充體力?
蘇紀佟目光落在新添的那碗米飯上,他不高興地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地看向胃口極好的大兒子。
「我一會兒就去把書房的柜子鎖上。」讓你得意。
蘇持面不改色地夾了塊排骨在自己碗裡。
蘇紀佟皺眉,加大砝碼,「然後把鑰匙拿去熔了。」
蘇持依舊沒出聲,甚至給蘇徊意也夾了塊排骨,兩人又開始隔了張餐桌狗狗祟祟、目光閃爍。
蘇紀佟眼見威懾無效,正要開口說點別的,忽然被自家夫人打斷。
「紀佟,你這操作我就不是很明白了。」於歆妍拿看老年痴呆的眼神看他,「等要開柜子的時候再打電話叫人來撬鎖?」
蘇紀佟,「……」
他滿心的造作終於被鎮壓在了自家夫人掌心下。
晚飯吃完,蘇徊意便被蘇持拉著上了樓,說是要運動「消食」。
臥室門一關上,蘇徊意抬手抵住要來啵啵他的大哥,「不能再親了。」
「為什麼?」蘇持鉗住他的手腕低頭就去親,急切熱烈的樣子完全不復往日人前冷傲的姿態。
蘇徊意被他壓在了門背後,激烈的親吻間,臥室門都被撞擊得哐啷輕響,從搖晃的門縫中泄露了幾分斷斷續續的低喘聲。
此刻只要門外有誰路過,絕對會疑心裏面在幹什麼。
「大哥……真的不能親了。」蘇徊意在接吻的間隙噗嚕出一句,「你都要被我榨乾了!」
哐啷的門板驀地一靜。
蘇持就著叼他嘴唇的動作沒有鬆開,牙齒銜著嘴皮,語調緩緩,「榨乾?」
蘇徊意昏脹的頭腦瞬間醒了一半,他趕緊找補,「小小的玩笑,小小的情趣。」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接著身子一輕,他直接一個顛倒砸進了綿軟的被子裡!
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蘇持用行動無聲地證明著自己有多「充盈」。
……
在事態即將走向一發不可收拾之際,蘇徊意的手機忽然響起。
兩人擁吻的動作停住,蘇持壓抑著情緒撐起半邊身子,整潔的被單已經變得凌亂不堪,他目光幽深,「是誰這麼會挑時間打電話?」
蘇徊意躺在被單上,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這麼能掐會算的,向來只有周青成。」
「給他掛掉。」
「我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同流合污地掛斷了周青成的電話,繼續做著同流合污的事情。還沒過一分鐘,電話又響了起來。
被打斷的蘇持看向手機的眼神仿佛自帶可拆卸功能。
「我還是接一個吧。」蘇徊意把蘇持從上方推開,撐著床坐了起來,「連打兩個說不定有點急。」
蘇持沉著臉坐起來,好整以暇地抱著胳膊等在一旁,一副「讓我看看有多急」的模樣。
蘇徊意頂著他大哥欲.求不滿的目光接起電話,誠心實意不帶任何威脅地說出了那句經典台詞——
「周青成,你最好是真的有急事。」
電話對面的周青成還沒開口就哽了一下,「你在做什麼?」
身側的目光越發不善,蘇徊意趕緊跳過閒聊進入正題,「這不重要,你找我有什麼事。」
話題重新拾起,周青成頓時氣急,「你還問我!都要火燒眉毛了,你不接電話還在家裡做什麼,閒看庭前花開花落?」
蘇徊意心頭一跳,「怎麼了?」
「你應該知道,我們這個圈子從來沒有秘密。你們下午剛離開聚會,外面不知道誰就把謠言傳得滿天飛,說你和你大哥……」
蘇徊意,「跳舞的時候踩到腳了?」
周青成,「……」
蘇徊意憤怒,「誰傳的謠言,胡說!只是踢了一下大拇趾,哪裡踩到了?」
周青成覺得自己就不該委婉,他直接把下半段話說完,「說你們發展出不該發展的關係了。」
蘇徊意的幾哇亂叫戛然而止,瞬間靜如一隻鵪鶉兒。
臥槽,他明明都隔了二十分鐘才從休息室里出來,這是怎麼被看出來的?
一隻手在他後頸皮上捏了捏,蘇持的力道不徐不緩,帶了幾分安撫的意味。
電話里周青成的聲音沒停,還伴隨著咚咚的背景音,像被氣到跳腳。
他見多識廣,同蘇徊意分析道,「我看他們有的人也不是真的這麼認為,只不過你們蘇家一向享有清譽、地位超凡,那些人故意藉機打壓你們。」
蘇徊意轉頭看向蘇持,隨後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他隨即在電話里附和,「人心險惡!」
咚咚的聲音停了一瞬,周青成深感心累,「這他媽是在針對你!你在路見不平義憤填膺個什麼勁?」
蘇徊意自動忽略了前半句,羞澀地享受著後半句的讚譽,「我也沒你說的這麼好。」
「……」
別人的家事點到為止。周青成覺得自己該提醒的都說完了——他鴿們兒跟他大鴿是要比翼雙飛、還是要大難臨頭各自飛,那就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他嘆了口氣,「唉,你好自為之。」
電話掛斷,房間裡陷入了片刻的安靜。
蘇徊意坐在床沿,慢慢消化著剛剛的信息量,他也不是真的小憨批,周青成的意思他都懂,只不過情況變得比他想像的更複雜了。
手指忽然被粗糙的指腹擦過,細細揉搓著。
蘇持垂眼看著他白皙細長的手指,「你都聽到了,可能會有商業上的對手藉機打壓蘇氏,你會覺得後悔或者害怕嗎?」
蘇徊意手指一蜷,夾住前者作亂的手,回敬般的捏了捏,「不會。」
「為什麼?」
蘇徊意一時也想不出為什麼:大概從他決定跟蘇持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做好這樣的心裡準備了。
「因為大哥就是墜吊der~」
蘇持笑了一聲,溫柔的親吻落在了他額頭上,「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蘇徊意一邊享受著q彈的啵啵,一邊又覺得還是有點問題的。
比如蘇紀佟和於歆妍那邊就是個大問題。
「大哥,爸本來就不高興我們在一起,媽媽也不知道幾分熟了。他們要知道因為我們的原因家族企業受到了聯合打壓,會不會更反對我們?」
「不會。」蘇持的神色看上去毫不在意。
蘇徊意感覺有那麼一絲絲的內容在裡面,他探出腦袋洗耳恭聽。
蘇持的聲調不緊不慢,「爸的火候不夠,煮得太慢了,正好讓那些人一起來當柴火,把火燒旺一些。」
他的手指從蘇徊意指縫間穿過,這雙手向來穩掌全局、攪動著商界的風雨。
「就當是他們為我們結婚送上一份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