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昭沒有再說話,也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默默地拿出醫藥箱,將他的手扯過來,簡略地包紮了一下。
沒有傷到要害,只是白皙的手上,兩圈紅痕觸目驚心。
十分鐘後,顧清延便被許昭昭推上了前往醫院的車。
她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要是留下疤痕,就將這一雙藝術品般的手給破壞了。
顧清延沒有反抗,他知道,昭昭最討厭丑東西了。
坐上車之後,在池禮的雞飛狗跳中將他喊到了醫院,許昭昭便再也沒說話。
車廂里十分安靜,她也沒看顧清延,只是靜靜地盯著窗外往後倒的景色。
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了,但是繁華的帝都仍然絢爛。
她的眼神很迷離,不知是在看景色,還是在想事情。
突然,她有些縹緲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顧清延,你憑什麼覺得,你這樣的道歉方式,我會原諒你?」
他一直在關注著她,怎麼看都不膩。
聽到她的話,扯了扯嘴角,抬手戳了戳她的臉頰,像她之前那樣。
「沒有想要你的原諒。」
許昭昭永遠無法忘記他剛剛說的話。
噩夢的製造者是不值得被原諒的。
我只能主導另一場不是由你受傷的噩夢,覆蓋掉原來的噩夢。
許昭昭一直認為,傷害既然已經造成了,那便是無法彌補了。
可從來沒有人那麼瘋狂,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減輕她對傷害的敏感度。
他說得對,許昭昭永遠不會原諒他。
但很多細節她已經記不清了,還需要多久……她便會將這件事徹底遺忘呢?
許昭昭高興不起來。
但很神奇的,她已經相信了,顧清延不會再把她綁起來,囚在那個小黑屋裡了。
她牽過他的手,傷口將她簡單包紮的白紗布都浸紅了。
許昭昭終究還是說出了那句話,「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好。」
顧清延答應得很乾脆。
今天只是迫不得已,平時顧清延還是很寶貝自己的身體的。
這個他先前無比痛恨的皮囊,是他唯一的籌碼。
他很不要臉地擠到了許昭昭身邊去,像只小狗狗一般蹭著她的頸窩,時不時還親親她的耳側。
被他折騰得,許昭昭根本沒辦法沉下心來思考。
幸好,很快就到了醫院。
凌晨三點的醫院仍然熱鬧,警笛聲、哭喊聲、急匆匆的走路聲混在一起。
進入專用電梯之後,那一切都被隔絕。
叮。
「噠哥,凌晨三點,你真不……」
池禮比他們早到一點,是顧清延通知他的,以為只有他一個人
視線在觸及到站在旁邊的許昭昭之後,出口的話一下子頓住了。
眼神里漸漸透出一些警惕。
許昭昭熟視無睹。
其他人可能都不知道,但池禮不會不知道,他是顧清延的心理醫生。
顧清延要是什麼都不跟他說的話,也活不到現在了。
「你再愣會,他就流血流死了。」
許昭昭有些冷硬的話,敲醒了池禮,注意力全轉移到了顧清延的身上。
「臥槽?!」
看見他的傷口在手腕上的時候,池禮都更不在乎驚慌爆粗了。
顧清延看了他一眼,悠悠解釋:「不是自殘。」
許昭昭卻笑了。
這和自殘有什麼區別?
顧清延被池禮推進了病房,許昭昭沒有跟進去,而是在吸菸區燃起了一根煙。
許昭昭不愛抽菸的,可見她如今的心情多麼煩悶。
……
病房裡,顧清延那松松垮垮的浴袍終於被換了下來,換上了病號服。
池禮小心地解開了紗布,看出來兩圈整齊的劃口,手一頓。
確實不像自殘。
「怎麼搞的?」
顧清延不甚在意,「手銬勒的。」
?
什麼玩意勒的?
池禮剛還想問他犯了什麼事被抓了呢,但目光觸及他側頸那剛癒合的紅印……
我的母語是無語。
「你們城裡人,真有情趣。」
池禮抽了抽嘴角,拿起棉球給他消毒。
細聽,他的話語裡還有些諷刺。
顧哥是這樣受傷的,那女人憑什麼一到醫院就丟下他,不管不顧?
另一方面又在想……
顧清延是到底為什麼會陪她玩這種遊戲!她有S傾向?
「這可不是什麼情趣。」
顧清延漠然開口:「池醫生不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嗎?」
沒等他繼續猜想,顧清延便把池禮這些荒謬的想法全部否定了。
他消毒的棉球頓了頓,看著顧清延手上血肉模糊的傷口,腦海里的記憶,與現在的一幕重疊。
大概是在五個月前吧,許昭昭腳上的傷是他處理的,傷口的狀況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一向多話的池禮突然閉嘴了。
雖然主觀上偏袒顧清延,但最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
無論是什麼形式的囚禁,都是錯的。
這件事確實是顧哥做錯了。
這麼一通梳理下來,池禮似乎能夠理解為什麼許昭昭一直對顧哥那麼狠心了。
垂下了眼,默默給顧清延處理著傷口,而後包紮起來。
「還是得問一句,」
處理好之後,池禮才抬起眼睛看顧清延,有些語重心長,「真的沒有自殘傾向?」
「沒有。」
顧清延應得坦蕩,「不用擔心我,除非我老婆讓我去死。」
叮——
池禮抬起的鑷子掉進了托盤裡,發出清脆的響聲。
完了。
顧清延這輩子是離不開她了。
「記得把藥吃了,不然留疤,你老婆討厭你。」
池禮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沒再說話,端起自己的托盤便走出了病房。
從材料室走出來,看見了站在窗前抽菸的許昭昭。
她的手中執著一根煙,但是沒點燃。
都是從顧清延身上順過來的。
雖然剛剛對她有些改觀,池禮一時半會還是放不下她傷害顧清延的心結。
「別吹了,要是感冒了,那誰又要擔心了。」
池禮還是走過去,囑咐了一句。
空氣中還有沒散去的菸草味,池禮皺了皺眉。
許昭昭也不知道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倒是把煙收了,往顧清延的病房走去。
池禮沒跟上去,但是在心裡默默吐槽了。
臭夫妻!
「麻煩許小姐,盯一下他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