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清棠這麼說了,眾人也都聽到了「凶獸」歡快的叫聲,可這時他們面面相覷,反而都不太敢吭氣了。
主要是因為這凶獸大部分時候都是由妖獸管理處的一位半妖長老鳳清晗在餵。
這段時間鳳清晗剛好外出週遊歷練,這任務就發了下來。
結果發下來不到幾個月,宗門內死傷一片啊。
掌門給鳳清晗傳訊求助,也杳無回音,可宗門內供著的靈魂玉牌還是安然無恙,只能推測是鳳清晗找到適合心意修煉的地方,閉關了。
方才叫的最凶的那幾位長老此刻吭哧了一聲,正想把責任推給黎長風或者武開霽,沈清棠已經笑了笑道:「各位長老不必憂心,我去就是了。」
長老們:?
但卻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宮拂羽最先眉頭一皺:「你瘋了?!」
沈清棠想著傳訊玉牌里秦頤的意思,這時就徐徐解釋道:「秦師兄傳訊時說了,這凶獸目力不好,感應能力也不算太強,所以他們倆收斂了身上的修為,那凶獸就不太覺得他們是威脅,認真吃飯了。我更是練氣三層,應當不會受到那凶獸威脅的。」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覺得沈清棠是在講故事。
可之前他們也都領教過那凶獸的威力,此刻也只能將信將疑,不敢去驗證。
倒不是說真的打不過那凶獸,只是這凶獸是作為鎮派神獸養的,若是打傷打死,他們負不起責任,可若是凶獸把他們打傷打死,他們也吃虧啊。
「不行,我可不能看著你去送死。」宮拂羽還是冷冷拒絕了沈清棠的提議。
沈清棠微微一怔,有些無奈,結果這時黎長風腰間的傳訊玉牌又亮了起來。
黎長風摸出腰間的傳訊玉牌,看了一眼,便道:「裡面在催了,說它等不及了。」
宮拂羽:「那也不能讓我的弟子去送死吧?!」
黎長風搖搖頭:「我沒說讓你弟子去,我去。」
宮拂羽臉色驟變。
黎長風說完這話,也不看宮拂羽,徑直去一旁提了一木桶的肉,便要朝後山里走。
宮拂羽見狀,一躍上前,掌中摺扇灑出一道金光,就去攔黎長風。
黎長風無奈至極,只得放下木桶跟宮拂羽交手,兩人又打了起來。
圍觀眾人:……
只是知道這兩人陳年瓜葛的長老們也不敢上去勸這兩人,只能麻利閃開,免得被餘波殃及。
一時間,前山亂成一片。
沈清棠見到這一幕,無奈一笑,悄悄撿起旁邊黎長風放下的那個木桶就朝後山溜了進去。
宮拂羽正打的起勁,沒注意到這件事,倒是其他長老,看見了,卻也沒有出聲阻攔的意思。
畢竟,誰都不想這事輪到自己啊。
·
一盞茶的時間後
宮拂羽跟黎長風打完,氣喘吁吁地捂著胸口站定,剛要罵黎長風以大欺小,卻忽然臉色一變,怒道:「我徒弟呢?!」
所有人:沉默。
黎長風聽到宮拂羽的話,這時眉頭也皺了皺,但他心思縝密,立刻就抬頭朝後山的方向看去。
一看,果然,後山的小門打開了,那痕跡,明顯就是朝著後山里去的。
宮拂羽順著黎長風的視線看了過去,自然也看了個清楚,頓時氣得咬牙,恨恨道:「黎長風我徒弟要是出事了,我就抓你徒弟祭天!」
黎長風:……
半晌,黎長風神色沉鬱地道:「你放心,要是真出事了,我自然不會推卸責任。」
宮拂羽啞了。
過了好一會,宮拂羽一臉煩躁地搖了搖扇子,語氣卻莫名軟了一點,沒方才那麼狠了:「那現在怎麼辦?」
他可不敢說他也怕那凶獸,不敢進去。
要知道他第一次跟那凶獸打交道的時候,那凶獸一直追著他頭髮啃,差點把他啃禿,要不是鳳清晗及時出手阻攔。他可能真的就要禿了。
黎長風沉默了一會:「先等等吧,不要進去太多人,萬一激怒了那妖獸,也不好辦。」
其他人怔了一下,紛紛附和。
宮拂羽沉默片刻,不說話了。
雖然宮拂羽心頭對沈清棠有些過意不去,可當初被啃禿的陰影實在是太深,他也只能抬眸靜靜注視著後山的方向,祈禱沈清棠幾人最好不要出事了。
·
此時,後山的一處山洞中。
沈清棠按照秦頤和慕飛的指引,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山洞。
但是看著山洞狹窄逼仄的樣子,沈清棠微有疑惑——那凶獸不應該是很大的麼?這么小的山洞居然能裝得下?
還是說秦頤他們真的沒找到凶獸,只是騙人做個幌子而已?
沈清棠正在疑惑的時候,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就快步從山洞裡走了出來,正是秦頤。
秦頤接過了沈清棠手中的木桶,飛快地掃視了一下四周,便神色嚴肅地壓低了嗓音道:「快進來。」
沈清棠一見秦頤,不疑有他,立刻就跟著秦頤進了山洞。
進入山洞後,沈清棠就看到慕飛坐在地上,旁邊一個吃空的木桶。
沈清棠一臉迷惑。
而這時,秦頤把剛裝滿肉的木桶拿過來,嘩啦一聲倒在地上,就對慕飛道:「出來吧,吃的來的。」
沈清棠:???
就在沈清棠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的時候,「吧唧」一聲輕響,一個青藍色宛如蜥蜴的小蛟從慕飛身後跳了出來,搖著長長的尾巴,飛快地拱動到那一堆肉里,張開血盆大口,嗷嗚嗷嗚,就瘋狂啃了起來。
「這……?」
「這……就是那個凶獸?」沈清棠神情凝滯了一會,回過神來,忍不住伸手輕輕按住了太陽穴,覺得面前的一幕很是詭異。
小蛟聽到沈清棠的嗓音,抬頭面無表情地看了沈清棠一眼,接著它又埋頭,吧唧吧唧開始啃肉。
沈清棠:……
一旁的秦頤有些頭疼地道:「說來話長,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進來了。」
沈清棠咳嗽了一聲:「那你還是長話短說,師尊們都在外面打起來了。」
秦頤:?
·
「事情就是這樣了。」秦頤瞥了一眼又吃完了一堆肉,翻倒在地上露出白白肚皮,逼著小飛給他撓痒痒的「凶獸」,一臉無奈。
沈清棠沉默了一會,不由得淡淡笑了:「也就是說,它本來年紀很小,是被誤抓過來的,為了保命才幻化成那種巨大的樣子。你方才把它嚇出原型,它又餓久了,就變不回來了。」
秦頤神色有些抑鬱:「算是吧。」
沈清棠不由得低低笑了一聲。
結果剛笑完,沈清棠就覺察到一股涼意。
他眉頭微微一挑,扭頭看過去,就看到小蛟不知道什麼時候高傲地仰起了頭,對他怒目而視。
沈清棠跟小蛟對視了一會,也不生氣,反而淡淡笑了笑,輕輕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地面:「過來,給你撓痒痒。」
小蛟依舊怒目而視。
沈清棠只是笑著看它。
過了一會,小蛟雄赳赳氣昂昂地邁開了四條小短腿,吧唧吧唧,迅速爬了過來,往沈清棠膝蓋上一倒,就露出了它那白白的肚皮,還舒服地扭了扭。
三人同時啞然。
秦頤見狀,倒是也沒吃醋,反而微微鬆了口氣。
「它喜歡你就好,要不然我們還真沒辦法把它帶出去。」
正在給小蛟撓肚皮的沈清棠微微一怔:「帶出去?為什麼要帶出去?」
秦頤目光動了動,還沒解釋,沈清棠懷中的小蛟忽然就露出一點兇相,朝著秦頤嗷嗷叫了幾聲。
秦頤面無表情地看著小蛟。
小蛟頓時又心虛了,這時就一頭栽進沈清棠的懷中,裝死。
看著小蛟裝了死,秦頤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唇角,就道:「這臭小子脾氣霸道,在這山里惹了不少仇人,現在它恢復不到以前的大小,如果不帶出去,遲早會被報復吃掉。」
沈清棠瞭然。
「反正每次都要接任務,就先把它帶出去,接任務的時候過來放放風就完了。」
沈清棠目光動了動:「那你們方才為何不直接把它帶出去?」
秦頤沉默了一瞬:「我跟小飛都有妖獸血統,契約不了它,沒辦法把它徹底收進體內,帶出去太容易被發現,想來想去,只能找你了。」
沈清棠懷中的小蛟:「嗷……」
沈清棠怔了怔,隨即就低頭含笑看了小蛟一眼:「那你願意跟我契約嗎?」
小蛟開始扭,開始裝傻。
它自由慣了,雖然感覺沈清棠身上香香的,也很溫柔,但潛意識裡總覺得秦頤在坑它。
但秦頤見慣了這樣的毛孩子,總有自己的方法治它,這時就對沈清棠淡淡道:「沒關係,它要是不願意,就扔在這吧,反正餓死了被吃了,也不關我們的事。」
小蛟騰地一下跳起來,一臉抗議地看向秦頤:「嗷!」
秦頤也不跟它廢話,就淡淡看著他:「契不契約?」
小蛟瞪了秦頤半晌,最終還是垂頭喪氣地撇了嘴:「嗷……」
·
沈清棠終於還是成功契約了小蛟。
跟小蛟契約之後,沈清棠就能聽到小蛟的內心活動了,此刻不由得莞爾。
本來小蛟在心裡把秦頤和沈清棠一起連帶著罵了無數遍,但發現了沈清棠能聽到它的心裡話之後,又忽然轉變了態度,開始大肆吹捧沈清棠,表示沈清棠人美心善,一定會好好對他的。
沈清棠忍俊不禁,心想這小蛟可真會耍心眼。
秦頤看著沈清棠的表情,大概猜到小蛟說了些什麼,可他此刻也懶得理會這些,就起身拿起木桶道:「走吧,時間不早了,再不走,師尊他們該懷疑了。」
沈清棠回過神來,微笑著點點頭:「好。」
·
因為知道這兩人平日相處時間很少,所以慕飛頭一次當了個機靈的人,就快步走在前面,開路去了。
沈清棠和秦頤兩人就牽著手,靜靜在後面走。
此刻夕陽西下,溫柔的霞光漫山遍野地傾灑下來,照得滿山金光,柔和又浪漫無比。
沈清棠的發頂都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白衣在薰風中翩翩舞動,整個人就像一副濃墨重彩中的留白,清新無比。
秦頤指腹上的劍繭明顯加厚了一點,這時他輕輕摩挲著沈清棠的掌心,再看著沈清棠清麗的側臉,不由得就淡淡笑了笑。
此刻,沈清棠腦中的小蛟還在繼續嘀嘀咕咕,碎碎念。
沈清棠這時聽著小蛟的碎碎念,再被秦頤含蓄溫柔地拉著手,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就莫名一笑。
秦頤見狀,下意識就問:「怎麼了?」
沈清棠含笑搖搖頭:「我想起你小時候了。」
秦頤:……
那段時光,不提也罷。
可偏偏,沈清棠還要說:「你那時可沒有小蛟可愛,又不會撒嬌,脾氣又臭,餵你吃的還要咬人。」
秦頤的神色漸漸古怪了起來。
沈清棠腦中的小蛟一陣爆笑。
沈清棠側頭看了一眼秦頤,適合而止,只抿唇一笑,低聲道:「我那時候還以為你討厭我呢。」
秦頤沉默片刻,忍無可忍道:「還不是因為你爹……算了!」
「我爹怎麼了?」沈清棠有些訝異。
秦頤繃著臉,不說話了。
沈清棠心頭很是奇怪,但想了一會,又沒覺得他爹當初對秦頤怎麼了。
只是說秦頤小時候長得太醜之類的,估計是變異的吧。
難道秦頤這個也介意?
這時,沈清棠腦海中的小蛟繼續瘋狂爆笑:好丟人哈哈哈哈。
秦頤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而沈清棠眼看著秦頤臉色越來越難看,目光動了動,就輕輕搖了搖秦頤的手,輕聲說:「好了,當年的事我也忘了,不過我爹這人一直心直口快,有些話你別放在心裡去。」
聽到沈清棠這句話,秦頤回頭,靜靜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沈清棠凝視著秦頤赤色的眸子,對他溫柔一笑。
這笑容悄然就擊中了秦頤的心口。
一時間,秦頤隱忍的情緒慢慢爆發了,他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前方走遠的慕飛,忽然就扭頭欺身而上,攥住了沈清棠的肩膀。
沈清棠:?
沈清棠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個溫熱的唇便已經貼了上來,只是似乎有些倉促,沒準備好,撞得沈清棠有點疼。
沈清棠瞳孔微微放大了幾分。
不過很快,秦頤這個吻就加深了幾分,帶了一點灼熱濕潤的節奏,攥在沈清棠肩膀上的手也微微掐緊了幾分。
沈清棠呼吸略微有點急促了。
約略數十息之後,秦頤靜靜結束了這個吻,鬆開了攥住了沈清棠的手,慢慢起了身。
沈清棠這時已經被秦頤親得眼神有點茫然了,薄唇微紅,長睫也濕漉漉的,頗帶了幾分令人心顫的味道。
秦頤見到沈清棠這幅模樣,心頭那股鬱氣終於消散了,然後他就伸手輕輕給沈清棠擦了一下因為呼吸不暢溢出的生理性眼淚,低聲道:「我不愛聽這種話,以後別說了。」
沈清棠微微睜大了眼,怔了一下:「嗯?」
秦頤眸光沉了沉,盯著沈清棠的眉心,淡淡道:「我比那臭小子討人喜歡多了。」
這句話,意有所指。
沈清棠體內的小蛟莫名打了個寒顫。
倒是沈清棠,沉默了一瞬,笑顏便略略綻了開來。
然後他就輕輕拉過秦頤的手,低聲認真道:「嗯,我最喜歡蘭庭了,誰都比不過。」
秦頤微微一怔,罕見地赧然了一下,但最終他還是反手緩緩握緊了掌中柔軟的手,珍而重之地低聲道:「嗯。」
之後的一段路,明顯比方才走得更要溫柔寧靜。
沈清棠時不時側頭去看秦頤,仰起雪白溫柔的面容,跟他微笑著說話。
秦頤明顯神色也舒暢了不少。
只是說話間,沈清棠看著秦頤恢復溫和的模樣,心裡還是忍不住想——秦頤介意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