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兩人這麼靜靜擁抱了一會,秦頤嗅著沈清棠身上的清香,原本心頭那些躁鬱的情緒不由自主地就漸漸平息了下來。閱讀

  而感受到秦頤情緒的穩定,沈清棠才遲遲地輕笑了一下,靠在秦頤肩頭有些虛弱地道:「蘭庭方才好厲害。」

  秦頤怔了一怔,隨即便皺眉別過頭悶聲道:「瞎說什麼?」

  這次若不是沈清棠,他們倆都得死。

  秦頤話還沒說完,沈清棠忽然低低「嘶」了一聲。

  秦頤回過神來,這才發覺是自己臉上的鱗片擦到了沈清棠柔嫩的肌膚,這一次擦得有點重,頓時在沈清棠雪白的面容上留下了幾道明顯的紅痕。

  秦頤:……

  下一瞬,秦頤就從儲物戒中又取出了一張面具,試圖戴上。

  結果他剛把面具取出來,就被沈清棠靜靜按住了手,低聲道:「別戴了,不嫌麻煩麼?」

  若是從前,秦頤肯定不會聽沈清棠的,必然會執意戴上面具。

  但這一次,他沉默了片刻,只是把掌心的面具攥得略微緊了一點,啞聲道:「你不怕麼?」

  即便是方才秦頤沒有從鏡子裡看到自己,他也能想像,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難看。

  可偏偏沈清棠卻真的一點都不怕一般,含笑湊了過來,輕輕將自己的臉貼在秦頤耳畔,嗓音虛弱地慢慢道:「我要是怕……早就怕了,還用等到現在?」

  秦頤攥著面具的手再次微微收緊。

  可最終,感受著懷中沈清棠的信任和依賴,他還是投降了。

  沈清棠都這麼對他了,他若還是執意戴上面具,倒顯得不識抬舉了。

  於是,他將面具靜靜放了回去。

  沈清棠見狀,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但這時他也著實太疲倦了,就閉著眼,慢慢靠在秦頤肩頭,說:「蘭庭,我靠一會。」

  秦頤微微一怔,隨即他反而鬆了口氣,伸手輕輕回抱住懷中的沈清棠。

  珍而重之地道:「好。」

  沈清棠果然就閉眼靠在那,呼吸均勻安謐,似乎都帶著柔軟的花香一般。

  秦頤被他靠著,最初身份被發現時那種震驚,被追殺時的絕望,種種淒風苦雨般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徹底消失殆盡。

  他現在只想好好守護著眼前的人。

  只是秦頤沒想到,沈清棠說靠一會,居然就真的睡了。

  秦頤一開始還以為沈清棠只是小憩,可後來感受到沈清棠深長綿軟的呼吸,怔了怔才意識到沈清棠居然睡著了。

  半晌,秦頤無奈一笑,心頭卻愈發安穩了幾分。

  看來沈清棠是真的不介意他的身份。

  要不然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睡得著?

  不過,睡得著總比睡不著好。秦頤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沈清棠肩上柔軟烏潤的長髮,便也偏過頭,靜靜闔眸,靠在了床欄上。

  他也真的累了。

  ·

  大約清晨時分

  屋外鳥鳴聲漸起,微風吹過,樹葉發出細密柔軟的沙沙響聲,正是春日裡最溫馨的氣氛。

  秦頤是被下巴上撓痒痒的觸感給驚醒的。

  他眉頭微皺,眼睫顫了顫,下意識想伸手把下巴上作怪的那個東西給弄走。

  結果一睜開眼,就對上了沈清棠噙著笑意的清亮眸子。

  原來是沈清棠弄了一縷頭髮,趴在他身上,沒事撓他下巴玩。

  秦頤啞然。

  不過看著沈清棠跟昨夜相比,明顯好了幾分的氣色,秦頤心頭微微一松,探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沈清棠的柔軟的側臉,便道:「好多了?」

  沈清棠沖他微笑:「嗯。」

  秦頤心頭稍安,果然木靈根自愈能力極強。

  沈清棠這時又道:「我方才給哥哥傳訊,說我們倆回來收拾東西,早飯和中飯都不必等我們了,要不要再睡一會?」

  秦頤怔了一瞬,心頭又湧起一絲暖流。

  沈清棠真是事事都想得周到。

  不過他還是搖搖頭:「不必了,我足夠睡了。」

  沈清棠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

  秦頤看到沈清棠這笑容,頓時就意識到沈清棠還有後話要講。

  果然,沈清棠笑完,就湊過來,靠在秦頤胸口輕聲道:「我想出去曬曬太陽,但是腿軟,蘭庭抱我去好不好?」

  秦頤:?

  「就這?」秦頤有些意外,原本還以為沈清棠會想出什麼大事要他現在就答應了。

  「不然呢?」

  秦頤啞然片刻,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就起身,順勢一把將沈清棠抱了起來。

  往庭院中走去。

  沈清棠雖然看起來氣色是好了,但身上的氣息還是虛弱的,他靠在秦頤身上,秦頤明顯感覺到沈清棠四肢還是輕飄飄地發軟,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悄然嘆了口氣,秦頤仰頭看了看天,找了一塊陽光最充沛的地方,就抱著沈清棠站了過來。

  絲絲縷縷的日光映照在二人身上,把沈清棠的一襲白衣照得近乎煙霧一般,那雪白的肌膚更是顯出幾分通透的質感。

  沈清棠就這麼垂著眼,靜靜靠在秦頤肩頭,享受著日光的沐浴,清麗雪白的面龐上滿是溫柔和安靜。

  漸漸的,無數嫩綠的細細藤蔓從沈清棠指尖,背後蔓延了出來,攀了秦頤滿身,還調皮地纏繞上了秦頤的手指和側臉。

  秦頤從來其實都是不太喜歡這種被密密纏繞住的觸感,但這會,他只覺得安心。

  他感受到了沈清棠的生機和活力,雖然仍是有些弱,卻在逐漸變好。

  這就很好了。

  隨著時間推移,日光逐漸盛烈起來,秦頤覺得有些熱了,但沈清棠似乎很喜歡這種感覺。

  秦頤便仍是抱著他。

  又過了一會,沈清棠忽然在秦頤懷中靜靜抬起頭。

  這時他看了秦頤一眼,微微一怔,不由得就伸手撫上了秦頤的側臉。

  秦頤下意識想躲,但抱著人,也不好躲,倉促間,沈清棠柔軟的手指還是碰到了秦頤臉上的肌膚。

  肌膚相觸,柔軟至極,就在同時,秦頤也怔了怔。

  他意識到,臉上的鱗片終於褪下去了。

  不過……還有疤。

  可沈清棠卻像是沒看到那些猙獰的疤痕一般,只是用他漂亮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點點描摹著秦頤的五官,到最後,他忍不住有些出神地微微笑了笑,感慨道:「蘭庭果然生得極好。」

  秦頤:……

  這是頭一次,秦頤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有些站不住了。

  可沈清棠說的是真心話。

  除去那些讓人覺得可怖的疤痕,秦頤的五官其實真的生得極好。

  長眉如劍,朗眸若星,鼻樑修挺筆直,宛如玉雕一般。

  配上他恰到好處的薄唇,真的是極為動人的長相,狹長的眸子若是帶了笑意,便有桃花眼一般的風情,若是不笑,又莫名存了幾分涼薄的冷冽之威。

  說到底,就是怎麼都好看。

  沈清棠看了一會,竟然有點怦然心動的感覺。

  從前他對秦頤,一直都是那種溫溫柔柔的喜歡,彼此依靠,相互取暖。

  可今日看了秦頤的真實面容,沈清棠頭一次生出一點——原來我真的戀愛了的感覺。

  秦頤被沈清棠那不加掩飾的好奇和欣喜的視線看得實在有些招架不住,他這時眉頭皺了皺,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別看了。」

  沈清棠心知秦頤害羞,笑了一聲,倒也真的不看了,就伏在秦頤肩頭輕聲說:「好,今天不看,以後慢慢看。」

  秦頤:……

  半晌,秦頤只好換了副神色,別過頭,轉移話題道:「昨夜那個老頭的儲物戒,你看了吧?」

  沈清棠怔了怔,面上的笑意也逐漸減淡,正色道:「我知道又是林家人,蘭庭又發現了什麼麼?」

  「不光是林家人的事。」

  說著,秦頤手掌一翻,掌心裡便出現了一顆血紅色的珠子。

  沈清棠看到這顆血紅色的珠子,心頭一跳,立刻便想起先前他戴過的紫檀木牌。

  立刻便問:「這是什麼珠子?」

  秦頤沉聲道:「千年白虎的血精。」

  沈清棠面色微微變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外祖進階失敗,和書中沈霆進階失敗的罪魁禍首一下子就清晰無比了。

  這種精血,平日戴著能讓人有血氣充盈之感,可若進階的時候,卻能讓人無法安神,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啊……

  前些日子本來沈清棠還記著這件事,但後來發生的事太多,沈家地位又逐漸鞏固,他一時間就忘了。

  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時候,讓他們找到了真相?

  可又是林家。

  林家到底跟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居然從那麼早就開始算計了嗎?

  當然,還有一樣關鍵。

  那就是,林家的築基不是只有林瑾瑜的祖父一位麼?昨夜那個分明不是。

  如果林家還有其他築基的話,沈家的安全是不是也……

  沈清棠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皺了起來。

  看著沈清棠的表情,秦頤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就道:「陵陽城畢竟資源有限,他到現在才肯動用那個築基,必然也是怕我們去青玉劍宗擋路,應該不會有再多的後招了。」

  「而且昨夜那個築基,也不算是築基中厲害的,只不過我們那時運氣不好。」

  「最重要的是,若真有那麼多築基,他們大可以暗殺了陸修自己當城主,一手遮天,何必那麼麻煩?」

  秦頤這推測合乎情理。

  沈清棠微微一怔,不由得就笑道:「蘭庭真聰明,是我糊塗了。」

  秦頤:「你是關心則亂。」

  偏偏這時沈清棠又抬眸含笑看了秦頤一眼。

  秦頤:?

  「看我做什麼?」

  沈清棠靜靜一笑,輕聲道:「我在想,林家的秘密就有這麼多,那蘭庭的秘密呢?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秦頤:……

  過了半晌,秦頤凝視著沈清棠,頭一次換了一種和緩的嗓音:「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都告訴你。」

  「但……知道了,就不許反悔了。」

  沈清棠果斷抬手:「拉鉤。」

  秦頤怔了一瞬,看著那日光下伸出的纖細手指,竟是無奈笑了笑。

  然後他就真的伸出手,輕輕跟沈清棠拉了一下鉤。

  拉完鉤,秦頤整個人的氣場莫名柔和了許多,接著他緩緩收回手,閉了閉眼,似乎在回憶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道:「我不是半妖,就是妖獸,你會害怕麼?」

  沈清棠靜靜看著他,眸中還是溫柔的笑意。

  秦頤啞然,神色愈發溫和了幾分,便繼續道:「只不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妖獸,我很小的時候,就在陵陽城了,那時我便可以化形。腦子裡便有很多關於妖獸的東西。」

  「可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沈清棠目光動了動,正想安慰秦頤,忽然又記起一件事,然後他就忍不住道:「那小飛——」

  「他是半妖,而且是鸞鳥血脈,只是在陵陽城這種小地方需要遮掩。但去了青玉劍宗不用害怕,還會被各位保護的那種。」

  沈清棠點點頭,卻又忍不住緊張道:「那蘭庭你?」

  秦頤微微一笑:「昨夜我取了獸骨,應該沒什麼關係,只要不是化神以上的大能親臨,是看不出我真實身份的。」

  取了獸骨?!

  沈清棠驟然一驚,露出了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昨夜是半路匆匆趕去,並沒看到太多真相,只以為秦頤是被那黑袍打成那個模樣的,沒想到竟然是取了獸骨……

  沈清棠眼眶頓時有點紅了。

  他看過許多典籍,裡面說,妖獸取了獸骨,便能通常人無異,但過程極為痛苦,無異於扒皮抽筋。

  秦頤為了陪他去青玉劍宗,這是受了多大的苦?

  沈清棠的鼻頭有些發酸了。

  秦頤看著沈清棠這副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心暖,正想出聲安慰沈清棠,沈清棠卻已經伸手抱住了他,靠在他肩頭,悶悶地低聲道:「蘭庭你以後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秦頤感受著懷中的柔軟,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動,忽然淡笑道:「好啊。」

  「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沈清棠有些不解地抬起頭:「什麼事?」

  秦頤垂眼,靜靜看著沈清棠微紅的眼眶,輕聲道:「親我一下。」

  沈清棠微微睜大了眼,緊接著,他清麗的面容上便綻出一片極為動人美好的笑意。

  沈清棠抬起雪白的手臂,輕輕摟住秦頤的脖頸,在一片春風中,仰頭吻上了秦頤的薄唇。

  秦頤下意識摟緊了沈清棠柔軟的腰肢,閉上眼,深刻又滾燙地回應了沈清棠這個親吻。

  日光下澈,落在兩人身上,無數明亮的微塵在空氣中翻舞翩翩。

  有嫩綠的藤蔓攀援在黑白兩色的身影上,不斷朝天生長蔓延,就像是他們心頭溫柔的愛意一般,洶湧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