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看著秦頤沉默著沒有說話,而且神情不悅的模樣,沈清棠思索了一會,想著反正人脈的冊子他都做好了,這時就拉著秦頤的手,悄悄轉移話題道:「其實有一件事我這幾日一直在做籌備,沒有來得及跟你講。��

  秦頤回過神來,問:「什麼事?」

  沈清棠就把人脈冊子的事跟秦頤講了一遍,這時又眸光明亮地認真說:「我們也不占他們便宜,若是他們願意,他們的那些靈藥花圃和豢獸的手法我們都能幫著出主意改造,是互利共贏的事。只是少一個聯絡的由頭而已。蘭庭你覺得如何?」

  秦頤:……

  秦頤的臉色就這麼古怪了半晌,看著沈清棠清麗雪白的側臉,終於忍不住道:「你這幾日,都忙得是這些事?」

  沈清棠理所當然地道:「是啊,不然你以為我真的吃醋成這樣啊?」

  「傻不傻啊?」

  看著沈清棠臉上帶著一點狡黠的微笑,秦頤的神情一點點凝滯了起來,耳根都熱燙了起來——他可真是昏了頭了,果然就變成了沈清棠口中的大傻子……

  過了半晌,秦頤勉強平復了一點心緒,就用一種略帶艱澀的嗓音試探道:「若我說,我暫時不想做這些營生呢?」

  沈清棠怔了一瞬:「你不願意出面,我也可以去試試,只是恐怕沒你的面子好用。」

  秦頤薄唇動了動,欲言又止,可看著沈清棠神情明亮又期待的模樣,他終歸還是沒有敢把事情真相告訴沈清棠,沉默許久,只能伸手靜靜替沈清棠蓋好被子,言簡意賅地說:「你還是等身體好些再說吧,最近忙的又瘦了。」

  沈清棠不疑有他,這時就微微笑著湊上來拉住了秦頤的手,撒嬌道:「好,不過——你以後可不許再瞎吃飛醋了。」

  秦頤神色又是一滯,末了他便有些中氣不足地道:「嗯。」

  沈清棠只當是秦頤彆扭,還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但這幾日他們倆彼此冷落了一陣,沈清棠想著說開了就把秦頤哄好,沒想到秦頤突然又變得躲閃他了。

  奇奇怪怪的。

  沈清棠看著此刻秦頤逃一般地離開了房間,說是要給他做酒釀湯圓的樣子,心想秦頤該不會真的看上了哪家漂亮姑娘了吧?

  ·

  秦頤當然是沒有看中哪家漂亮姑娘,只是覺得自己傻透了,需要冷靜一點而已。

  可與此同時,修真界的風向又在兩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悄然的改變。

  那些各色的信件不但沒有比從前減少,反而還增多了。

  這一次,不再是要給秦頤送妾說媒,而是誠邀他跟沈清棠一起去自家府邸做客。

  可這不是明擺著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麼?

  收到一封封這樣的信,秦頤那俊美清雅的面容竟是再沒晴朗過,不是晴天霹靂,就是多雲轉陰。

  最開始,秦頤還攔著那些信,可終於還是攔不住的,沈清棠還是看到那些信了。

  這下子,沈清棠倒是喜出望外了,這一日他拿著信就高興地去找秦頤,笑道:「蘭庭,這是你偷偷安排好的麼?居然有人邀請我們去他府上看花了,說他們府上有一片靈花華林,只是長勢一直不好,希望我去幫忙掌掌眼,還說報酬豐厚。我們的生意來了呀。」

  秦頤:……

  沈清棠自顧自地開心說完這一大篇話,結果一抬頭,卻看到秦頤黑沉到幾乎可以滴得出水來的臉色。

  怔了一瞬,沈清棠就默默收斂了笑意,輕輕走了過來,坐到秦頤身邊道:「怎麼了蘭庭,你這幾日一直心不在焉的,是因為什麼不高興麼?」

  秦頤看著沈清棠小心翼翼的樣子,心頭莫名被刺了一下,然後他就低聲道:「你很想去麼?」

  沈清棠想了想,看著秦頤的臉色,便柔聲說:「你若是不想去,可以直說,等你什麼時候想去了,我們再去也沒關係。」

  他以前沒發現,秦頤居然社恐到這個地步,倒是他粗心了。

  若秦頤真的是社恐到極點,不去也罷,反正沈家現在又重新收了不少靈田在手,平日裡他再養些靈植,也夠養活他們倆了。

  秦頤看著這樣溫柔的沈清棠,心裡只覺得一陣難受,半晌,他扶額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

  只是實在怕被人搶道侶。

  但這話實在是過於羞恥,秦頤又怎麼說得出口,半晌,他只能委婉換個說法,道:「只是怕萬一做的不好,沒什麼賠人家的。」

  沈清棠怔了一瞬,接著他就撲哧一笑,伸手輕輕抓住了秦頤的手臂,柔聲道:「只要不是存心的,出了點錯也是在可容許範圍之內,再說本來也是他們請我們去,哪裡還有找我們索賠的道理?」

  「再說,你現在也是修真界的頂尖人物了,就算一時失手,誰敢對你亂來啊?」

  沈清棠最後一句話倒是一下子點醒了秦頤,秦頤這時不動聲色地抿了一下唇——是,好像也確實沒什麼可怕的。

  看中了又如何?

  只要打不過他,他是說什麼也不會把沈清棠讓出去的

  只不過先前秦頤還沒把自己的思維轉換到自己是修真界第一高手上,所以難免有些自卑。

  現在想清楚了,就覺得一切都豁然開朗起來。

  於是秦頤難得恢復了一點從容的表情,這時終於淡淡笑了笑道:「好,若是你想去,便去吧。」

  沈清棠頓時開心了起來——他也想多賺些錢,起碼修整一下洞府也好,不然現在這模樣,看著也忒寒磣了。

  看著沈清堂雪白面頰上綻放出的粲然笑意,秦頤心尖微微一顫,覺得自己這麼做也值了。

  ·

  第一筆生意就這麼敲定了。

  只不過在赴約的期間,秦頤心頭一直有些忌憚,覺得萬一對方是個翩翩佳公子,沈清棠看上了怎麼辦?

  畢竟自己修為雖高,可窮啊……

  就這樣,秦頤提心弔膽了三日。

  但這次,確實是秦頤多心了。

  那位邀請他們的大能不光年齡極大,幾乎可以當兩人的爺爺,且不修邊幅,大肚便便,也純粹是聽說沈清棠是天品木靈根,當時又殺了國師,覺得很厲害,才請他們倆來的。

  一路上這位大能十分周到客氣,並無任何狎昵之意,終於讓秦頤慢慢放下心來。

  這時,那位煉虛大能把他們帶到一片片萎靡不振的花林前,介紹了一番便說:「這花林中也有住所,二位若是不嫌棄可以留在此處,若是覺得這裡安排不周,便去我府上親自招待吧。」

  沈清棠這時靜靜立在花林旁,看著不遠處茂密的樹木和淙淙的流水,花蝶圍繞,坐落在其間的洞府清幽無比,不由得就笑道:「這裡就很好,我也可以省些往返的時間。」

  那煉虛大能一捋鬍子,便笑道:「甚好甚好,那二位有什麼需要的,隨時跟我招呼。」

  「前輩客氣了。」

  臨走前,那煉虛大能還大手一揮給了兩人一萬上品靈石,只說是在這修煉用的,倒是大方極了。

  遇到這樣的一位主顧,別說是沈清棠,就連秦頤也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

  這時,沈清棠立在那萎靡不振的靈花花林前,環顧了一下四周,忍不住就道:「這裡分明靈氣充足,但不知為何花林都長得如此萎靡?」

  「我還是用分體看看吧。」

  說著,沈清棠就揚手把藤蔓放了出來。

  秦頤看了他一眼:「人已經走了,不必裝了。」

  沈清棠頓時輕輕笑了一聲,然後他就默默將嫩綠細長的藤蔓收了起來。

  其實原因方才他已經看了個八九不離十,只是替人辦事嘛,太快解決總是會讓人覺得你敷衍,而且先前也有不少木靈根大佬來看過,都沒能解決,你要是解決的太快,也是變相打了人家的臉。

  所以沈清棠剛才才一直說要留在這研究一陣才好,那位煉虛大能也深信不疑。

  收回藤蔓後,沈清棠就道:「很簡單,就是過猶不及。」

  「過猶不及?」

  沈清棠點了點頭,徐徐道:「這裡的肥料,靈氣,陽光,土壤都是最好的,可正是如此,只要環境稍稍出一點差錯,這些靈花就會生病。要一直維持一個這麼好的環境可真是難,當然花林一直好不起來了。」

  「那要怎麼做?」

  沈清棠抿唇笑了笑:「跟人一樣,餓幾天就不嬌氣了。」

  秦頤怔了一瞬,不由得失笑。

  也真是只有沈清棠會想到這樣的對策,不過看起來也著實是對症下藥。

  接下來幾日,兩人就留在了花林里的洞府內,優哉游哉地等著把那花林餓幾日再看看成效。

  不過,在花林還沒有見到成效的時候,另外一樁快要被他們遺忘的事此刻又浮出了水面——

  那就是,宮明澤的神魂終於徹底跟秦頤的鱗片和那滴血液融合完整,變成了一條瘦弱的小白蛇模樣。

  見到宮明澤化成的小白蛇,沈清棠還有點意外:「蘭庭,他不是你舅舅麼?為什麼跟你品種都不太一樣啊。」

  「不是舅舅,是叔叔。」秦頤解釋道。

  沈清棠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秦頤。

  秦頤這時沉默了片刻,道:「我母親當初在山裡同他的關係,就像我跟小飛的關係一樣,他也不是從小長在皇室的,是後來才認祖歸宗的,只是運氣不大好,中途遇到了一些事——」

  關於宮明澤當初奪舍太子的事,秦頤沒有多講,他不知道沈清棠知不知道那些,但他可以肯定,沈清棠是記得自己從前救過宮明澤的。

  所以有些事,他還是沒有說太多。

  不希望日後相處,三人的關係太尷尬。

  而秦頤只是這麼簡單地一解釋,沈清棠便明白了,也沒有再問,只是低頭又看了一眼掌中的小白蛇。

  小白蛇此刻蜷縮在沈清棠的掌心,聽到兩人說話,抬起頭靜靜看了他們一眼,又閉上了眸子,情緒淡淡的,也不知道它記不記得當初的事。

  沈清棠見狀,忍不住輕輕撫摸了一下小白蛇脊背,想了想,又看了秦頤一眼:「如果你們沒有親緣關係,那你的獸骨——」

  「他可以用,但用不了太久。」秦頤見到沈清棠撫摸小白蛇的動作時,眸中流露出些許不悅,但很快這些不悅又被他壓了下去。

  「那怎麼辦?」沈清棠這時有點擔心了。

  秦頤看了沈清棠一眼:「化龍草不是還活著麼?讓它再放點血就好。」

  沈清棠心頭微微一驚:「可是它才這麼弱?!」

  「我的獸骨它用不了多久就會灼傷它,只能短暫地替它支撐到化形,如果它不化龍,連從頭再來的機會都沒了。」

  這一點,秦頤一早就明白。

  沈清棠:……

  就在沈清棠神情有些複雜的時候,他掌中的小白蛇靜靜抬起頭,看向了秦頤,那雙虛弱的豎瞳里光芒卻異常堅定灼熱。

  四目相對,秦頤就知道自己沒有料錯——去過巔峰的人,是永遠不會甘於平庸的。

  這次,他也會幫宮明澤一把,於公,是為了償還當年的救命之恩,於私——他也不想宮明澤再在沈清棠面前停留太久。

  怎麼看,都是個隱患。

  尤其是軟綿綿的小蛇這種東西,太容易讓沈清棠心軟了。

  即便沈清棠不一定會動心,但他還是覺得介意。

  ·

  之後,兩人便開始幫助小白蛇化龍了。

  小白蛇似乎是明白秦頤的心思,這段時日裡一直都很安靜沉默,也從來不撒嬌,最多在沈清棠餵食它的時候多看沈清棠一眼,可很快,又低下頭去,默默開始修煉。

  這樣的小白蛇,莫名讓沈清棠把它跟從前那個冷麵冷心的宮明澤略微割裂開了一點。

  只不過,秦頤還在,沈清棠跟小白蛇單獨相處的時間就少了許多。

  沈清棠本身也沒有什麼狎昵的心思,一切總算相安無事。

  只不過這幾日,也不知道是因為不少靈花重新綻放,還是因為小白蛇的化龍大計即將成功,秦頤的情緒總有點格外亢奮。

  喜歡拉著沈清棠,模仿各種話本上的事,樂此不疲。

  甚至……幕天席地。

  沈清棠都被這時狂野的秦頤給震驚到了。

  好幾次都是他藉口風寒了,才逃過秦頤灼灼滾燙的眼神——他是真的吃不消啊……

  好在小白蛇很安靜,靈花們更安靜,沈清棠也就只能裝作它們都看不見了。

  只能在心裡暗暗埋怨——秦頤怎麼自從化龍之後就變得更禽獸了?以前明明還挺君子的。

  ·

  終於,這一日清晨,一輪紅日蒸騰而出,小白蛇終於要化龍了。

  沈清棠和秦頤兩人攜手站在花林中,看著不遠處湖水中沐浴著天地靈氣,開始進階的小白蛇,難得同樣的神色肅穆。

  但這一次,小白蛇引來的雷劫實在是過於駭人聽聞了。

  沈清棠從沒見過這麼恐怖的雷劫,就連秦頤那次的雷劫也沒有這次的大,到最後,沈清棠終於看出一點端倪,他就忍不住沉聲道:「它瘋了麼?這是飛升雷劫啊!」

  「它現在還這麼虛弱,怎麼可以直接化龍又飛升?」

  說著,沈清棠就忍不住想要上前先用秘術中斷雷劫,即便他知道雷劫一旦中斷下次的雷劫會更猛——可沈清棠也不想看著小白蛇再次送命啊。

  好歹也是他跟秦頤費盡心思救回來的。

  多少有點感情了。

  但沈清棠剛一動,身旁的秦頤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這是他自己的願望,別去。」

  沈清棠:?

  接著沈清棠心頭微微一跳,猛地就想起了什麼,然後他就抬頭看向了此刻面色略略有些泛出蒼白的秦頤,低聲認真地問:「蘭庭,是不是你跟它說了什麼?」

  秦頤聽著沈清棠這句話,眉心顫了一下,但很快,他那一雙赤金色的眸中的神色就變得無比鎮定。

  隨即,他就平靜地坦誠道:「是,我跟它做了交易,我給他心間鱗和血脈,助它飛升,它也答應了。」

  沈清棠看著秦頤坦誠鎮定的眸子,震驚地沉默了。

  他以前一直都覺得秦頤在大事上非常理智,這次怎麼會變得如此離譜?

  秦頤也靜靜跟沈清棠對視,看著沈清棠震驚且不解的眼神,縱使他心頭不安,卻也沒有絲毫表現出後悔來——他這次確實不後悔,即便沈清棠真的要跟他生氣。

  但沈清棠跟秦頤對視了半晌,看著秦頤那固執的眼神,心頭已經猜出三分。

  最終他只能垂了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聲道:「你們可真是……」

  「傻子。」

  傻子這兩個字一出口,秦頤心頭顫了顫,就知道沈清棠沒有真的生氣,這時他不由得握緊了沈清棠的手,難得一次,極為不遮掩地低頭靜靜看著沈清棠,坦誠道:「我是吃醋了。」

  「你要是覺得我心胸狹窄,打罵都行。」

  「就是別不理我。」

  沈清棠:「噗……」

  然後,沈清棠就默默揉了一下眼睛,小聲道:「我又沒說不理你。」

  秦頤終於淡淡笑了一下:「嗯,我就是這麼一說。」

  沈清棠:?

  就在沈清棠忍不住咬了唇,想要狠狠踩秦頤一腳的時候,不遠處的湖面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雷聲和轟鳴聲。

  兩人心頭一跳,同時回頭看去,便看到在那陣陣雷雲中,一條巨大的紫青色身軀慢慢在火光里凝聚成型了。

  小白蛇要化龍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