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教育孩子 ,謝妍有自己的一套習慣。
比如,她從不在飯桌上罵人,吃飯的時候就好好吃,無論什麼事都放在吃完飯以後。
所以不管是謝擎宇在學校調皮搗蛋闖了禍,還是考試又考了倒數,謝妍每次都會先讓謝擎宇吃飯,吃完了再慢慢算帳。
於是養成了謝擎宇一言不合就吃飯磨蹭的習慣。
他不是不愛吃,他只是不想面對殘酷的現實。
比如他姐的責罵。
比如接下來的數學題。
吃完了再做題,那他沒吃完就不用做。
謝擎宇這輩子吃飯都沒有這麼優雅過,一口烤麵筋恨不得在嘴裡嚼八十下。
哎呀,草莓啵啵奶茶里的啵啵也很有嚼勁嘛。
一顆嚼五十下好了。
謝妍就看著他在那磨洋工,看破不說破。
西裝革履高大帥氣的男人,貓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優雅的吃著烤麵筋和煎餅果子手抓餅。
謝妍則坐在辦公桌前,處理起了最近積累的文件。
最近她忙著複習考試內容,都沒怎麼幫著管過謝擎宇公司這邊的事兒,看樣子是也攢了一堆。
謝擎宇邊吃邊看他姐在那工作,突然覺得這一幕要是被他的那些員工看到,那不知道得引發多大的地震。
畢竟謝妍現在在外人看來,形象還是那個追著他跑的大腦幹淨沒有褶皺的女配。
但一共就那麼點東西,謝擎宇再怎麼磨蹭也還是有吃完的時候。
謝妍文件也看的差不多了,她微微一笑,拿了本五三過去,還親切的遞了一支筆。
「做吧。」
話音剛落,系統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滴滴!男主好感度下降0.01%成就已達成!獎勵6000積分!】
【扣除抽成後,4800積分已到帳,請注意查收~】
顯然,系統又抽成了很是開心,聲音都有些飄。
謝妍無心去管到帳的積分,她早有心理準備,早就猜到了。
但心裡還是有點點不爽。
臭小子,讓你做題是為了你好,你還真敢給我下降?
纖長白嫩卻力大無窮的手掌極其自然的捏上了某人的後頸皮,揉面似的,聲音溫柔無比,卻令人無端毛骨悚然。
「直接做最後的測驗我看看,上不了六十分你試試呢。」
謝擎宇感覺後背一涼,這種血脈壓制讓他感到莫名恐慌。
平時在學校里老師成天盯著他學習他也才能考47。
現在他來這當男主都這麼久了,別提學習了,他連他數學老師叫啥名字都快忘了。
……當然這種說法是有些誇張。
但謝擎宇發誓,他對於數學唯一的印象可能也只剩勾股定理了。
救命。
吾命休矣!
謝擎宇顫顫巍巍的拿起筆,然後看了一眼題,只覺得眼睛疼腦子疼。
他一學習就渾身哪哪都不舒服。
「……姐,我還有工作沒處理完,我能不能先不寫。」
午後陽光燦爛,正好打在謝擎宇帥氣俊朗的臉上,他抬眼充滿期望的看向謝妍,眼神濕漉漉的像一隻小狗。
任誰都不會拒絕一個俊朗大帥比露出如此可愛的表情。
但是謝妍會。
謝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擎宇,你和別人不一樣,你腦子不好,就要比別人花更多的時間學習。」
「系統說了,任務做完以後送我們回去,那你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剛好可以拿來彎道超車,能比別人多複習好久。」
「這是上天給你的機會,你要珍惜,回去以後還要高考。」
「寫吧,工作我幫你處理。」
謝擎宇啞口無言。
他內心已經衝著2222咬著手帕開始哭了,【嗚嗚嗚二兄我後悔了我現在突然不太想我姐了,我覺得距離產生美,我自己一個人在這當男主也挺好的——】
2222:【……宿主,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後頸突然一疼。
漂亮有力的手捏緊了謝擎宇的後脖子,力大無窮。
謝妍皮笑肉不笑的出了聲,「你忘了屏蔽咱們的溝通工具了,我能聽見。」
謝擎宇面露驚恐:啊啊啊啊啊——————
——————
下午。
兩點半,老師在課堂上準時點名。
點了一大半過去,卻在喊到沈晏的時候,沒人應。
老師抬頭往下方看了幾眼,掃視一圈。
「……沈晏呢,沈晏到了嗎?」
原本系裡學生多,大學老師通常都不會記得學生名字。
但是沈晏不一樣,他在學校里很有名,大一的時候還有很多其他專業的女生為了他來旁聽,把教室坐的滿滿的。
所以系裡的老師都對這位沈晏同學印象深刻。
「老師他沒來,早上他就不在。」班長在下面回答道。
老師問道,「那他跟你們輔導員請過假了嗎,有沒有假條?」
「我也不知道,好像沒有吧。」
老師低頭看著著名單,手裡的筆頓了一下,最後還是給沈晏算做了請假。
班長在下面也覺得奇怪呢。
沈晏很少請假的,雖然他平時上課喜歡坐後面睡覺,但是基本上沒怎麼曠過課,平時起碼都來。
尤其是今天早上的帖子,明明都被拍到和謝妍一起來學校了,結果早上的課居然沒來。
都到學校了,卻不來上課。
現在連下午的課也無故缺席了。
簡直匪夷所思啊。
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同學一天天都在忙什麼呢,神叨叨的。
與此同時,距離學校很遠的一家私人診所里。
診所位置相對僻靜,開在市郊,並不像大醫院那麼人滿為患。
這裡環境優美,寬敞安靜,一般都採取預約制,畢竟心理診所收費昂貴,也比較挑客人。
診療室的門從早上到現在就沒有開過。
兩個年輕的工作人員收拾著自己剛吃完的外賣盒,一邊閒聊了幾句。
「那個小帥哥又來了,今天待的時間好長。」
「真的是,從早上到這會兒了,也不出來吃飯,不餓嗎?」
「你說他那麼年輕那麼帥,穿著打扮看著也挺有錢的,能有啥心理問題呢,不會又是抑鬱症吧?」
「誰知道呢,現在這年頭,有錢人照樣抑鬱,很普遍的情況了,問題應該也不大吧。」
倆人都是年輕小女生,一想起那小帥哥的長相,都有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其中一個眼神往診療室的方向瞥了又瞥,「我要是長成那樣我啥煩心事都沒了,真的巨帥,你都不知道他第一次來咱們這的時候我心跳的有多快!」
「我也是啊,唉,好羨慕徐醫生,可以單獨和小帥哥相處這麼久……」
然而被她們羨慕的徐醫生,此時並不輕鬆。
徐醫生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長相很和善,圓臉圓眼睛,還帶著一副圓圓的鏡框。
這樣的外形讓人很容易就能卸下心防,作為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她也很少遇到這樣棘手的情況。
診療室乾淨整潔,被拉上了窗簾,屋裡光線有些昏暗。
她起身去拉開了窗簾,光線驟然亮起,晃得兩人都眯了眯眼。
精緻漂亮的少年從柔軟的單人沙發上坐起,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臉色難看至極。
他漆黑的眼神似有些恍惚,沒有焦點,胸膛急促的起伏著,像是從一場惡夢中剛剛醒來。
「喝點水吧。」徐醫生遞了杯溫水過去。
半晌,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沈晏接過了水杯,聲音又低又啞又輕,像是沒有力氣一般,「謝謝。」
他在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點,但是徐醫生還是注意到了。
他拿著水杯的那隻手在輕輕的抖。
徐醫生心裡已經大概清楚了,前幾次的治療恐怕沒什麼用。
患者的情況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說說你剛才的夢吧。」徐醫生溫和的看著他,「和之前有什麼不一樣嗎?」
對面的少年低著頭,劉海被汗水打濕,看上去仿佛已經精疲力竭。
他搖了搖頭。
徐醫生輕輕皺了皺眉。
前幾次明明似乎夢境情況有那麼一點點的好轉,雖然不明顯,但也讓她看到了一點點苗頭。
怎麼這次來,感覺沈晏的狀態又回去了?
「最近生活中有發生什麼變化嗎,比如說去了什麼地方?或者是認識了什麼新的朋友?」
少年頓了一下。
……謝妍。
這個人讓他如鯁在喉。
每次只要看到謝妍,或者聽到別人喊她的名字,他心裡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另一個人,讓他喘不上氣。
他又沉默了。
徐醫生嘆了口氣。
干她們這一行,不怕患者哭不怕患者鬧,就怕患者不說話。
心理治療,患者總是不說話,這怎麼治?
「……給我再開點藥吧,我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
沈晏抬起了頭,臉上神色似乎已經重新恢復了平靜。
昳麗的眉眼漂亮而死寂,蒼白的面孔上沒有一絲情緒。
除了他額上的汗水在證明他剛剛波濤洶湧的情緒以外,此時的他看上去就像個局外人。
冷靜的不合常理。
「你上次的藥已經吃完了嗎,我記得開的是三個月的量。」
而距離上次治療過去才不到兩個月。
沈晏垂眸,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樣不行,你不按藥量吃會出問題的。」
徐醫生表情嚴肅了起來,他緊緊的盯著沈晏的臉,像是要從他的微表情中觀察出什麼來。
「你平時有沒有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情況,必須如實回答我。」
沈晏從來沒見過徐醫生這麼嚴肅的樣子,他突然扯了扯唇角,輕笑。
「當然沒有,徐醫生不用這麼緊張。」
他表情似乎是有點無奈,又像是噩夢過去後難得的放鬆,淺笑起來明媚乖巧的模樣,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徐醫生盯著他看了好幾秒,確定再三,才鬆了口氣,「那就行,沒有就好,以後的藥還是得按照我說的劑量吃,不能自己加量。」
她轉過去在桌子上寫東西開藥。
少年睫毛輕顫,目光焦點卻落在了徐醫生後方,無人的角落。
似乎在看什麼人。
半晌,他才乖乖的又「嗯」了一聲。
臨走的時候,徐醫生把沈晏送到了門口。
沈晏背著個黑色雙肩包,皮膚白皙五官精緻,還是學生模樣,笑起來乖甜乖甜的,根本看不出來剛剛的狀態有多差。
他沖徐醫生揮揮手便離開了。
等他走後,那兩個小女生才蹦了出來,「哇塞徐醫生他今天真的很帥!」
「對對對,笑起來更帥!又帥又可愛!」
徐醫生對自己這兩個新來的實習生也是沒轍了,「回工位去,一會兒晚點還有其它顧客呢。」
兩人這才又回去了。
回到辦公室,徐醫生又繼續翻看起沈晏的治療記錄來。
其實沈晏來她這治療的時間也並不長,大概就是從去年開始,一共來的次數也不超過五次。
幾乎每次,沈晏都是好像配合了,但又沒配合,有些問題他不願意回答,這讓徐醫生也很無力。
如果一個患者不能無條件百分百的信任他的醫生,那麼多半也起不到什麼太好的作用。
不過沈晏好像倒是也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醫院給他開的藥,反正每次來只要買到藥就行。
這讓徐醫生很是頭疼。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沈晏的狀況目前應該還可以控制得住,只要不進一步出現幻覺,那就一切好說。
如果以後哪天真到了那份上,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當天晚上,沈晏沒有回顧家。
他回到了之前住的酒店。
和家裡一樣,這間房間的鑰匙只有他有,平時也不會有工作人員的打掃。
房門一開,便是鋪天蓋地的白色。
沈晏討厭黑色。
也討厭黑夜。
酒店房間很小,照舊是被擺的亂七八糟的,地面上的東西多到仿佛在擺什麼迷魂陣似的。
沈晏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臉色白的要命,眼下的青黑也快藏不住了。
他腦子很亂,疲憊到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太累了。
不想笑了。
最近他幾乎全天都無法入眠,頭痛欲裂。
他躺在酒店的床上,整個人被裹進被子裡,空調沒開,不過一會兒又捂了一頭汗出來。
燈光明亮到有些刺眼,沈晏目光有些無神的看著天花板,卻沒有要關燈的意思。
頭真的好疼。
真的好疼。
眼睛也好酸。
他真的,好難受。
他明明已經很優秀了,他真的快要撐不住了。
你為什麼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