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豪庭小區。

  晨霧還未散去，花葉上凝結的露珠落下，又沉入草地。

  一棟高級公寓中，戴著眼鏡的男人站在陽台邊，將窗戶打開。

  冷風吹進來，男人也重新步入客廳，蹲了下來。

  茶几跟前躺著一個女孩兒，她裸露的肌膚沒有一塊兒好的，青紫交加，遍體鱗傷，閉著眼睛已經暈過去了。

  男人順手拿起一杯涼水潑了上去，再被風一吹，女孩胳膊上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但始終沒睜眼。

  他又用鞋尖踢了踢女孩兒的臉，力道越來越大，見女孩兒始終不醒便沒了耐心。

  原本斯文的臉上寫滿了暴躁，雙眼發紅，如同野獸。

  男人也不在乎女孩兒是死是活，拖著女孩兒的頭髮硬是拽上了二樓，仿佛他手裡拖著的只是一坨死肉。

  無聊！

  無聊無聊無聊！！

  廢物！！這些軟弱的只會哭著求饒的獵物只會讓他感到煩躁！！！

  而越是煩躁，他就越需要發泄！！

  但他的獵物都太無趣了，除了哭就沒有別的反應，嘴裡也只會說求他放了她，那種哭喊的聲音令他頭大發狂。

  把女孩兒隨便扔進房間，男人便拿起了手機，撥通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人接起，對面是溫柔從容的女聲。

  「王先生，好久不見了。」

  「徐院長。」

  王立濤壓著聲音，還喘著粗氣，情緒很不穩定的樣子。

  「我想……再收養一個孩子，你那邊最近有合適的嗎？」

  「有是有的，只是……」徐院長聲音有些遲疑。

  「只是什麼？你放心，一切捐款規格照舊！」

  王立濤急得不行，屋裡這個眼見著快蔫了，他急需再找一個。

  「王先生您這就見外了，主要是這個孩子吧他性格不太好，比較擰巴，不愛說話，樣貌條件倒是頂好的，年紀也小，就是他剛來沒多久，手續什麼的還——」

  「手續不是問題！我這邊有路子，孩子的各種手續可以全部交給我去辦！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看他？」

  對面略一沉吟，「可能還得等等，下個月吧。」

  一邊說著，徐院長一邊有些慪氣，早知道金主這麼快就聯繫上來了，她也就不把沈厭關地下室了。

  本來想著沈厭才剛來，殺殺銳氣以後才好聽話，昨天她也去看過了，沈厭正發燒生著病呢，這樣子哪能讓金主看到。

  肯定得好好養養，起碼讓王先生來了看到沈厭是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這樣他才會願意「收養」嘛。

  所以徐院長打算先將沈厭在院裡養上一個月再出貨，但是王立濤卻不樂意了，他嫌太久了。

  最後好說歹說，敲定了半個月後。

  掛斷電話，徐院長連忙拿了鑰匙去地下室。

  排水蓋正往下滴著露水，地面結了一層霜，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中陰冷無比。

  沈厭蜷縮在角落，如此又捱過了一晚上。

  在門鎖和鑰匙聲響起的一剎那他便醒了。

  漆黑的雙眸中倒映著穿著長裙的女人的身影。

  借著天花板上排水蓋縫隙中打下的那點光，徐院長踩著高跟鞋連忙走了過去蹲下，憐愛的摸了摸沈厭的臉頰。

  「好孩子，身體還難受嗎，我給你帶了藥……」

  正說著，徐院長的語調便慢了下來。

  她表情一頓，收回手在自己額頭上試了一下，又復伸手去摸沈厭的額頭。

  「……你的燒退了？」徐院長免不了驚訝，她還沒見過哪個小孩兒能在小黑屋裡自己發了燒還能退下去的。

  她詫異的看著沈厭，沈厭自然是不會回答她，只是看他神志清醒的模樣也知道，這不是發高燒的狀態。

  徐院長手上的藥沒派上用場，她乾笑兩聲：「燒退了就好，退了就好。」

  沈厭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仍然死寂的注視著她，徐院長清了清嗓子，笑得溫柔。

  「在這肯定住的不習慣吧，我昨天來看了你以後一晚上都擔心的沒睡好覺，這不是今天立馬就來接你出去了？走吧，我們一起吃飯。」

  陽光福利院的餐廳在一樓，此時已經過了吃早飯的時間，餐廳里沒有其他人。

  餐廳不算很大，每張桌子連著四個圓形椅子，有些鏽跡，看著有些年份了。

  「你坐這裡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吃的。」

  徐院長專門去後廚給沈厭盛了碗白粥，然後又給他拿了個饅頭。

  沈厭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看著眼前偽善的女人和面前的饅頭清粥，他左手在桌子下面，藏好了袖口中的巧克力火腿腸，右手拿起饅頭慢吞吞的吃了起來。

  見沈厭乖順的模樣，徐院長笑容也真了幾分。

  前幾天他剛被送來就闖了禍，明明看著挺悶的小孩兒居然一來就跟別人打架，而且下手……不，是下口還挺狠。

  李明明的耳朵被他咬下來一半，送到醫院縫了八針，錢還得她來出，這可把徐院長氣的夠嗆。

  所以才立馬就把沈厭關進了小黑屋，一直關到今天。

  好在今天王先生那邊又開口要人了，而且，王先生和別人還不太一樣。

  雖然幾乎所有來她這裡收養孩子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太純善的目的，但是基本上都是一錘子買賣，收了一個孩子後便不再光顧。

  只是由於徐院長這裡出去的孩子都聽話乖巧，他們之間互相介紹，所以訪客也不算少。

  而王立濤與其他所有人都不同的點在於，他來的很頻繁。

  至於之前的孩子呢，王立濤一律說是送出國讀書了，一個人在家又寂寞無人陪伴，只能再領養一個。

  而每次他聯繫徐院長時，徐院長也很著急，因為他給的實在太多了，但是奈何自己這邊沒有合適的。

  王立濤這次的要求是，長得漂亮，能忍的，安靜的，不愛哭的。

  但長的還行的孩子就那麼幾個，早就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怎麼能看的。

  再說了，都是些半大孩子，哪有不愛哭的。

  照王立濤這個條件，徐院長不用想都知道他會怎麼對待收養回去的孩子。

  小孩挨了打，不哭是不可能的。

  但是沈厭來了。

  他和李明明打架，雖然對面被咬的一身血，但他也沒好到哪去，胳膊腿上都是傷，卻沒聽他哭過一聲。

  長得漂亮，能忍，安靜，不愛哭。

  簡直是百分百符合王立濤的條件，沈厭仿佛就是上天專門為王立濤打造的玩具似的。

  原本還想著沈厭這性格不通人情，很難出手，卻沒想到剛好被王立濤找上門來。

  徐明理心中簡直想仰天長笑幾聲。

  畢竟王立濤出手真的很闊綽。

  一瞬間，眼前的沈厭仿佛不再是一個狼狽的小孩，而是一棵閃閃發光的搖錢樹。

  「沈厭，好孩子，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喝一碗？」

  沈厭點了點頭。

  ————————

  謝妍此時腦子發懵。

  大巴車上，嘰嘰喳喳的小學生正興沖沖的交流都帶了些什麼零食。

  而謝妍的小書包里只裝了一瓶水，還是早上出門前楊慧雲給她裝的。

  她昨天上課壓根就沒注意老師說了什麼，自然也就沒聽見老師通知今天去市里秋遊的事。

  說是秋遊，也就是由老師帶隊，去看看人文演出，逛逛博物館之類的。

  「妍妍，為什麼你的書包那麼扁。」

  周盼盼看著謝妍放在腿上的，空蕩蕩的書包，眼神中滿是清澈的愚蠢。

  謝妍沉默了。

  而周盼盼立馬就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從身後狠狠戳了一下。

  周盼盼從旁探頭看去，就見馮邵陽也歪著身子瞪她。

  兩人一前一後，馮邵陽將腦袋湊上來壓低嗓音，「你會不會說話啊！謝妍肯定是沒錢買零食，你這麼問不是讓她難過嗎！」

  畢竟謝妍的包是全車最扁的，一看就知道一點零食都沒裝。

  聞言周盼盼這才一拍腦門反應了過來，她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她扭頭一看，謝妍正看著窗外發呆，一點兒也沒有要出去玩的快樂和興奮。

  周盼盼簡直想把剛剛的自己掐死。

  於是她又斟酌了一下語言。

  「妍妍，我的零食拿太多了吃不完，分你一些吧。」

  小姑娘眼巴巴的盯著謝妍的表情，生怕她不收。

  謝妍被她這小表情看的沒轍，只好勉為其難的要了一袋鍋巴。

  目的地是江海市的博物館，大巴車坐了四十分鐘才到。

  班主任王老師點名整隊，說了些注意事項，然後一起進了博物館。

  講解員小姐姐親切的為小朋友們講解著，謝妍在隊伍最後面慢騰騰的晃著。

  也罷，不上課出來逛逛也挺好的。

  系統：【唉，都到市里了，要是你能去網吧帶我打遊戲就好了】

  謝妍：【呵呵，我這個年紀進網吧不出兩秒就會被趕出來】

  系統：【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幻想一下嗚嗚嗚】

  一上午就在博物館晃過去了，中午他們又被送到了一家飯店門口。

  這家飯店開在正街上，街道上人流量很大，且店面面積很大，裝修也精緻，一看就知道這裡的飯菜不便宜。

  以前的謝妍哪怕自己工作後有了穩定收入，也沒怎麼進過這種飯店。

  謝妍不由的感嘆，「學校居然給安排這麼好的飯店……」

  周盼盼和馮邵陽一對視，馮邵陽立馬出聲：「其實大飯店也不一定好吃，我覺得還是阿姨做的炒年糕更好吃。」

  「……」

  那邊王老師又在點名整隊了，她正整頓著隊形和紀律，就見幾個人要出門，連忙讓到一邊。

  一個男人上前來開門，對身後的男人說道：「顧總，正巧，這就是咱們今年合作的學校，他們學生過來吃飯。」

  飯店大門被打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長相硬朗帥氣，黑色的皮鞋乾淨的一塵不染，周身的華貴氣度壓都壓不住。

  「哇，好帥的叔叔……」

  「這個叔叔好像電影裡的人啊。」

  聽到這些天真的童言童語，顧錦華愣了一下，隨即哈哈一笑，還衝那幫小豆丁們揮手打了個招呼。

  小孩子們總是很熱情的，於是他們立馬也紛紛舉起手打招呼。

  只有謝妍怔了一下。

  系統：【我靠，沈厭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