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父皇、母后的第一個兒子,我從懂事起就知道,我肩上的擔子很重。
所以,其他孩子可以偷懶、玩耍,想幹嘛就幹嘛,我卻不行。
我是大皇子,如果不出意外,也會是未來的太子,大昭的第一任皇帝。我的身上承載著整個王朝的希望,我要是「任性妄為」了,那麼受苦受累的不是我一個人,而是整個大昭。
所以,我沒有任性的權利。
妹妹武饒出生時,其實我是羨慕她的。
因為,她是公主。
公主可以穿漂亮的裙子,戴漂亮的玉飾,然後開開心心吃吃喝喝,什麼都不用管。即使她一事無成,未來我也能養得起她。
她要是開心了,我給她找一個好婆家。
她要是不開心,像皇姑知恩公主那樣不嫁人也行,自己養幾個小白臉,也能快活。
很多人都不贊成皇姑養小白臉,覺得她那樣太「放蕩」,侮辱了大昭公主這個稱號。
每每聽到的時候,我就真的很想翻白眼。
我皇姑養小白臉怎麼了?
我也沒見哪個皇家男兒不三妻四妾的,除了我父皇。
男的能娶那麼多女人,牆裡牆外百花香,我皇姑不過養了兩三個逗趣的,就不行了?
生氣。
再說了,他們老盯著我皇姑的後院幹嘛?
我皇姑在別的地方做出的貢獻,他們怎麼沒看到?
我皇姑能文能武,上得了戰場,管得了教育,治得了貪官,不知道比多少庸碌無為的士大夫強多了。
還好我父皇英明,把我皇姑調到了國子監,沒讓她閒著。
要不是皇姑的官隱不大,父皇其實還想把禮部交給她。後來沒辦法,皇姑也就在需要外交官的時候,充當一下門面現身。
我皇姑充當了門面,你就不要以為她真的是門面。
別看她一副優雅矜貴的模樣,似乎很好說話,但你要以為她這樣,就想在占大昭的便宜,那就不好意思了。我皇姑立馬就會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吃得你連骨頭都不剩。
我去外交部給皇姑打下手學習時,皇姑對我說了一段非常印象深刻的話,她道:「這仗是我大昭將士用血換回來的,寸毫都不能讓。別人手裡丟的,本宮管不了,但要是從本宮手裡丟的,那就是本宮的無能,是本宮對不起他們流過的鮮血。」
「慶禮,你沒上過戰場,等你以後上過戰場就懂了。看著他們奮血作戰,為了大昭和別人拼命,你就沒辦法在談判桌上把大昭的東西讓出來,那樣是對他們的侮辱。」
「你還要記住一句話,尊嚴只在劍鋒之上。」
「他們之所以會不遠萬里跑到這兒來跟我們和談,是因為我們打贏了,要是我們打輸了呢?」
「要是我們打輸了,就會像歷史上的五胡亂華一樣,死的是我們。」
……
那一刻,史書變得如此具體。
每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就變成了眼前的實例,告訴著我不同的選擇所帶來的不同後果。
我有時候會想:我真的能治理好這個國家嗎?
我真的能帶領發大昭,讓它立於世界之峰嗎?
我沒有想好。
我喜歡看書,喜歡思考,但……我好像沒有皇姑眼裡的野心,也沒有邊疆將軍的熊熊鬥志。
但我是大皇子,是未來的太子,大昭未來的繼承者,我必須……
我不敢想那些別的,只到武饒長大了。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努力,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後面追趕她似的。
一直到有一天,她再一次跟我強調:「皇兄,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的!」
從我以為她是想考試成績考過我,到她想武術比過我,我就是沒想到,她要跟我比的是那個。因此,當我要掩了身份,被父皇指派到某地當地方官時,她說她也要去,她要和我比比看,到底誰才是最強的。
那時,我愣住了,我問她:「你比這個幹嘛?你以後想當官嗎?」
「嗯,我想當官,最大的那個官。」
她回答得很認真,我也思考得很認真。
她想做那個最大的官,到底是官,還是想要跟我爭一爭太子之位呢?
一想到她想跟我爭的是太子之位,我居然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慶幸,感覺自己好像有了別的出路。
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慶禮,即使你不當太子,你也可以……」
因為我是大皇子,所以我沒有別的選擇。
但現在武饒告訴我:「皇兄,我要當太子!」
那麼,她當了太子,我是不是可以干別的了?
我可以給她當輔臣,也可以當一個逍遙王爺,甚至像皇姑一樣,在一個地方呆厭了,打著「遊學」的旗號,全國各地到處跑。
哦,還可以帶著一把尚方寶劍,治理治理幾個貪官污吏,清掃清掃大昭的蛀蟲。
父皇鼓勵我,母后安慰後,皇爺爺調侃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麼開心。
耶!
我可以不當太子,干別的了。
頭頂上的大山沒了,我便有些放縱了,一個沒注意……
咳咳!
第一次比拼地方治理,我就輸給了她。
雖然有點臉紅,但不得不承認,武饒確實有點東西。
這個妹妹很強!
後面我就認真了,我不是想贏她,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那畢竟是蔚氏先祖的打下的江山,我不能把它交到一個連我都不如的人手裡。
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怎樣了,她連我都比不過,那大昭豈不是會更慘了?
我認真了。
武饒更認真了。
然後我們有輸有贏。
我更開心了。
因為,她真的很強!
當她上戰場的時候,我十分擔憂。因為她要贏過我,所以她必須上戰場。而我,因為我是大皇子,所謂的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所以我不用。
瞧,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僅僅因為我是男子,我便獲得了比妹妹多得多的天然優勢。
我為武饒感覺到難過,忍不住在心裡再次為她打起氣來:加油!你是最棒的!
或許,我還是不自覺地小瞧了這個妹妹。
她真的很厲害!
即使到了戰場上,她也表現得如此優秀,超出我的想像。
我想,我輸給她,心服口服。
我以為所有人都會開心妹妹取得的成績,但沒想到的是……皇爺爺反應會這麼大,他居然因為性別之分,就覺得他比妹妹坐上那個位置更合適。
妹妹來了一個狠的——去父留子。
她說:「皇爺爺,說句不好聽一點,我肚子裡出來的,那肯定是你外孫,但我皇兄的孩子是不是他的,那就不一定了。」
此話一出,我就想捶她,她把我當什麼了?
還好,不用我動手,她就被皇爺爺給捶了一頓。
捶也沒白捶,武饒用行動讓所有人看到了她的決心,沒有人能阻擋她。更何況,她還有母后、皇姑以及我的支持,我相信,等她坐上那個位置,她一定能夠帶領大昭走得更遠……
所以,妹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