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劉家婆如何哭鬧，這錢還是得賠的。
他們村的里正直接問她，是給錢，還是坐牢，自己選。他們是不是忘記了曾經的魏里正了？人家還是里正呢，得罪了夏家的人，還不是進了牢子？
要是他們劉家人覺得自己比魏里正有本事，可以繼續倔。
劉家人立馬不說話了，害怕地掏了銀子。
白佩佩還讓立了契約，表示是劉家人看病不成，想要傷人，這才有了這筆賠償——定性為醫鬧。有了這份契約，此事到此為止，日後再提及，也已經了了。
白佩佩拿到錢，二兩銀子給了白娟，算是她的「精神損失費」，剩下的村民們都分了。
回到家裡，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感覺自己的手都還有些抖。
別看她在外人面前鎮定，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內心深處有多麼緊張。
一隻手忽然出現在她肩上，把她嚇了一跳。
「你幹嘛？嚇死我了！」
「霜雪跟我說你情緒不對，讓我來看看。」夏厚德坐在了她身側，說道，「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嚇到了吧？當時你應該叫我的。」
「當時事情挺急的，我一時沒想起來。」
「下次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叫我。」
「……好。」如果她記得的話。
夏厚德望著她的臉。
白佩佩望著他的臉，忽然覺得有些不太自在：「你老這樣看著我幹嘛？我臉上有花啊？」
「我發現，你今天一如既往地漂亮！」
「我要謝謝嗎？」
「不用，我誇我自己的媳婦，又不要錢。」夏厚德笑著說道，「怎麼了，你好像被打擊到了。總不能因為碰到一個瘋子，就覺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人誤解了，心裡不舒服吧？是誰跟我說，自己是行醫多年，經驗豐富的好大夫？」
白佩佩搖頭：「沒有，我只是……只是忽然覺得，我好像也沒有那麼高大上。」
夏厚德問號臉：「怎麼會忽然這麼覺得？你總不會一直覺得自己是聖人吧？」
「救死扶傷，醫者天性，可是我在碰到周娘子的時候，卻用了心機。」白佩佩解釋，她看到周娘子的第一反應不是治療，而是評估這件事情會帶來的麻煩。
若她家裡人乾淨利落治也就算了，偏偏她婆婆看著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當場大鬧，丟下狠話，不想管周娘子了。而周娘子呢，也沒想其他辦法，就想讓她施捨同情心，免費給她治。
白佩佩有過心軟，但她更恨這件事情後面的惡意，當時就生了防備之心，以對方不付醫藥費為緣，把人趕了出去。
「如果我當時鬆了口，周娘子也不會走投無路，走上這麼一條道路。」
「你覺得，她拿著刀子要挾你，是你逼出來的？」夏厚德說道，「這怎麼會是你逼出來的呢？你之前還跟我說，周娘子婆家不是東西，娘家瞧著也不會管她，想偷偷私下裡幫她治了，別讓人知道，要不然大家都以為你心善，就會欺負你善良，把不想治的病人都扔給你……
你看，你只是嘴上說不治，可實際上，你還是想治。只不過，還沒等你出手，就出了這事。這怎麼能怪你呢？這只能說明，周娘子本身性格就有問題。不是所有人被逼到絕境，都會通過傷害他人的方式尋找生路，也有人會心甘情願等死。」
夏厚德強調，周娘子之所以會有今天，分明是她家人「逼」的。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若是她婆家願意治，或者她娘家鬆口給她治，她也不會被逼到這種地步。
說到底，周娘子不恨她婆家，不恨她娘家，偏偏就恨白佩佩，還不就是她覺得白佩佩好欺負？
「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有本事，她怎麼不恨她婆家，她娘家，就挑你下手了？她要是敢對她婆家，她娘家下手，我還佩服她是一條漢子。」
白佩佩：「……」
「我又沒說錯，這本來就是現實。」
「我沒說你說錯了，我只是覺得……我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有點被他安慰到的感覺。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你要天生惡人，你就不會覺得這事有什麼問題。她沒給你醫藥費，你就不該醫。給了，你就治。就跟買東西一樣，人家錢還沒付，就因為想要，還能搶了就跑？沒這個道理啊。」
「我是大夫，不是生意人。」
「大夫也是人，就算你醫德高尚，心地善良，想救天下人，那這個的前提也是你能保護好自己。若是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會把自己和家人搭上，你還會做大夫？」
白佩佩沉默。
確實，若是她沒有自保能力，還會拖累家人，即使她醫術再高，她也不敢從事這個行業。
她做這件事情的前提是，這件事本身對她和她的家人沒有傷害。
「那不就對了，這種醫鬧終究是少數人，你不能因為少數人就打翻一條船。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你是一個好大夫，醫術高超，又不亂收費，這不是醫德高尚是什麼？你只拿你該拿的那一部分。」
直到這時，白佩佩這才鬆了口氣，將心裡真正的矛盾點告訴了夏厚德。
原來，她之所以糾結不安，其實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這個。
而是她明知道周娘子對她動刀子是周娘子自己的想法，但為了避免後續麻煩，她還是假作不知，讓人擔了周娘子殺到她婆家，找她婆家的麻煩。
問她婆家要了二兩銀子的精神損失費。
「就因為這？」
「嗯。」
夏厚德差點沒笑出來，但考慮到白佩佩現在心情不好，沒敢笑。
他道：「那我問你，你是為了坑劉家的錢去的？」
白佩佩搖頭：「不是，我擔心周娘子死在我手裡，事後她婆家、娘家找我麻煩。所以我想先發制人，把這件事情定了性。如此後面她婆家、娘家反應過來，想找我麻煩也就沒擇了。」
「那我問你，你是聖人嗎？」
「不是。」
「那不就對了，你不是聖人，你做這件事情又不是有心害對方，你只是為了自保，為了防止對方找你麻煩，所以才先發制人的，這有什麼問題？聰明人都會提前把預防，而不是等問題發生了以後，再想辦法解決。」夏厚德說道，「你現在做的，就是預防。要是她婆家、娘家不是這樣的人，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若後面他們敢找上門來，我們手裡也有證據，也能避免到很多麻煩。
就算是我，如果知道有這麼一個方法可以預防一切麻煩，我也會這樣做。
你是不是聖人，千萬不要以聖人的標準衡量自己。如果你實在心裡過意不去，大不了以後我做農業推廣的時候，帶一下他們，算做『賠償』，這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