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瑾抿了抿唇。
她怎麼可能不喜歡,她雖然不是貪嘴的人,但她向來喜歡吃甜食,從很久以前開始,心情鬱悶或是工作閒暇時吃點小糕點,已是她的習慣。
何況,韓臨每回送過來的小吃食都顯然十分用心,都是上京城各地十分出名的小吃食,用寶珠的話來說,每一種小吃食不是要靠搶的,就是要排老久的隊買。
也不知道他都是從哪裡打聽回來這些小吃食的。
傅時瑾其實知道韓臨對她的用心,她這些天因為他久久沒有履行諾言鬱悶,不是真的覺得這男人在甩著她玩,她只是發現了自己的心情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被他牽動如斯,甚至隱隱有不受自己掌控的趨勢,所以分外鬱悶。
傅時瑾某些方面是個計劃性很強的人,她早在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制定好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這男人的出現卻是一個意外的因素。
他會完全擾亂她的計劃。
傅時瑾想到這裡,開口的聲音不禁更清冷了,「不管我喜不喜歡,韓大郎以後都不要再送過來了。
畢竟,我們遲早是要退婚的,韓大郎這樣做,讓我很為難。」
韓臨整個人頓了頓,眉頭一點一點地蹙了起來。
幽黑雙眸中自見到面前女子便悄然升騰起來的點點笑意,也慢慢地消散無蹤。
一顆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了,韓臨一時竟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這種感覺,可就是心痛?
前些日子在櫻花樹下,女子答應讓他親自給她送小吃食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心裡多少是在意他的。
韓臨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嗓音沙啞地開口,「我以為,我的心意,傅娘子應該是知曉的。」
傅時瑾的心微微一顫,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又是靜默了好一會兒,韓臨道:「元栩與我說,要討小娘子歡心,最忌陰謀算計,講究的是一個誠字。
如今想來,我竟都還沒有好好地與傅娘子說過我心中的想法。
如果我說,我不想與傅娘子退婚,我想與傅娘子成親,攜手白頭,傅娘子可會願意?」
他心裡不禁有些自嘲。
原以為自己萬事算盡,到頭來,卻也只能把自己的一顆心直接剖出來,放到這個女子面前。
她是接受還是棄若敝履,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王元栩雖然在很多方面都不靠譜,但難得在這一方面,說了一句靠譜的話。
傅時瑾猛地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當觸到男人那雙比往日還要深沉漆黑、仿佛隨時要隱沒在夜色中的雙眸時,她心中沒來由地,升騰起一陣心慌。
她突然仿佛這時候才意識到一點,雖然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韓臨便一直在她身邊。
但他其實也是有可能會消失的。
想到以後她的生活中,可能會沒有這個男人,傅時瑾突然有些窒息。
韓臨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女子,突然,把傅時瑾久久沒有接過去的那包桃酥換到了拿著燈籠的左手上,右手從腰間拿了樣什麼東西出來。
在夜晚昏暗的燈光下,傅時瑾看到,那分明是一根櫻花木簪!
在她看來,那木簪雕刻得十分粗糙,毫無技巧可言,分明是一個門外漢做的!
只是,那刻下去的每一下,都顯然十分用心,整根木簪被打磨光滑,沒有一處毛糙的地方。
對於門外漢來說,這已是十分難得。
似乎預料到了什麼,傅時瑾張了張嘴,道:「這是……」
「我試著做了一下,但手沒有傅娘子的巧,做得不好。」
韓臨低聲道:「我本想著,這一回便先不給傅娘子,但尋常人表白心意,總是會送點小東西給自己的心上人,我……身上沒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只能把這根簪子拿出來。」
傅時瑾看著簪子的視線頓時轉移到了男人的手上,眉頭不由得深深蹙起。
卻見他的五根手指上,此時果然有無數深深淺淺大小不一的傷痕,韓臨雖然慣於舞刀弄棒,但雕刻用的刀子都是小刀,用的力氣和技巧也不比他在武術上的大開大合,便是他,剛開始雕刻時,也難免會弄得自己一手的傷。
韓臨見傅時瑾一直沒作聲,也沒接過他手上的簪子,一顆心沉得更厲害了。
最終,他也只能把遞出去的手收了回來,強行壓抑著心裡頭的戾氣道:「傅娘子若看不上,改天我再做一根給傅娘子……」
下一息,他整個人僵住了。
面前的女子突然伸出手,輕輕扯住了他要收回去的那隻手的袖子。
只見面前的女子微微低著頭,臉上的神情分明糾結懊惱至極,卻依然開口道:「我要。」
韓臨一動不敢動地看著她,仿佛怕這只是一場夢,自己一動,這場夢就會醒了。
這短短的幾息之間,傅時瑾卻已是想通了很多事情,臉上的神情舒展開來,雖依然按不下臉上的熱度,還是抬眸看著面前的男人,認真道:「這是韓大郎用心做出來的,做木雕講究的也是一個誠字,只要是用心做出來的作品,就沒有不好的。」
傅時瑾向來是個不為難自己的人。
既然在意了,既然發現自己不希望以後的生活中沒有這個男人……
那為他改變一下自己的計劃,也沒什麼不行的。
就像她先前跟寧國公夫人說的,最重要的是,那人值得。
韓臨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一般,嗓音低低地、仿佛怕驚破了什麼地道:「傅娘子不嫌棄便好。」
說著,他再次抬起手,把木簪遞給了面前的女子。
傅時瑾卻沒有接,臉上的溫度似乎更熱了,小聲嘟囔,「這種時候,不是應該你幫我把它帶上嗎?」
韓臨常年握槍都不會抖一下的手,此時微微一抖。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這一回,他覺得,他應該沒有理解錯。
他強行壓下洶湧彭拜的心緒,薄唇微張,又道了聲「好」,小心翼翼地、萬分珍重地把簪子插進了女子如雲的髮髻中。
插完後,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那仿佛要破體而出的激動心情,手順勢往下,嘗試著握起了面前女子的手。
傅時瑾的指尖兒微顫,下意識想把手收回去,最後忍住了,任由男人把她微涼微濕的手,握進了他的大手中。
隨即,緊緊一收,似乎再也不會放開一般。
就這樣握了良久,韓臨才仿佛確認了這不是一場夢,向來冷冽駭人的一張俊臉上,陡然迸發出再明顯不過的歡欣之意。
韓臨只覺得,那女子的一聲「我要」,比他打了一場大勝戰還要讓他心情亢奮。
他強行壓抑著就這樣把她緊緊攬入懷中的欲望,嗓音帶著幾分微沙,珍而重之地道:「瑾兒,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如今雖然你我有婚約,但你還在孝期,我這幾天就去稟明皇后娘娘,讓她為我們做主定下婚期,等你一出了孝期,咱們就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