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們已經被拒絕四次了,這可怎麼辦?」
宋玉安知曉沈幼宜的性子,他們上學堂的事情她一直都很上心,她錯為了他們的前途著想。
可他娘親那樣驕傲一個人,為了求學,幾次拜訪都不成功。
他有些氣餒,也不想讓娘親為他們低聲下氣去求人。
「那郭夫子一臉狡詐之相,並非揚善之人,這樣的人將來做我們的夫子,我是不願意的。」
宋玉徽記下了郭夫子,心疼沈幼宜。
他也有些後悔。
早知道求學這麼艱難,他當初就應該答應那杜老頭。
就算他心中不喜,至少,也能給娘親減輕負擔。
「求學之路艱難點,反而顯得機會可貴,要是怕麻煩,那整天躺在家裡得了,還出來做什麼。」
沈幼宜倒沒有多麼沮喪,只是幾次三番都被郭夫子拒之門外,再加上林聽晚的話,她起了疑心。
郭夫子同她之間,在這之前應該沒有過什麼交涉,回想起最初會面,郭夫子便對她很是不待見。
這不免讓沈幼宜懷疑,難道是有人在背後說了她什麼,才令郭夫子對她產生了偏見?
今天她去時,郭夫子更是不肯出學堂同她交涉,只讓院子裡的童子將她打發了去,見不到郭夫子,她心中的疑團根本無法解開。
「到底是誰在背後使壞?」
她初來鎮上,只與人為善,同她無關之人,無關之事她也不會自尋麻煩,一時間很難想到是何人做的文章。
當然,這只是她單方面這樣認為的。
而且這一切如今也只是她的猜測。
「娘親,你在想些什麼?」
宋玉安扯著沈幼宜的胳膊,想要早些回到家中,見沈幼宜未有回應,思緒游離在外,有意提醒了沈幼宜一句。
沈幼宜這才從神思中抽回思緒。
「明日我再來想辦法探探虛實。」
沈幼宜打算去鎮上溜達一圈,從他人口中探打探一下郭夫子的喜好,以及雅苑的招收規制。
宋玉徽同宋玉安同時看向對方,看來他們的娘親是鐵了心要把他們送來雅苑讀書了。
鎮上東街的春望茶館前方,一乞兒衣衫襤褸,寬大的袖口拖在地上,面上灰頭土臉,蓬頭垢面。
長發下唯有一雙眼睛緊盯著來往的百姓。
瞧見一穿著體面,身形富態之人,便連忙上前,一跪一磕頭,向經過之人乞討。
「哪來的臭乞丐,髒了老子的鞋子,給爺滾。」
這些個大老爺,荷包鼓鼓,卻不願意賞點銅板給那乞兒解決溫飽。
倒也有善心之輩,買了幾個肉包子油紙包裹著,遞給了乞丐。
乞丐狼吞虎咽吃起來,也顧不得多說感激的話,看起來像是餓了三五天一般,吃相令人憐憫。
見乞丐可憐,宋玉安不僅駐足多看了兩眼。
「小文?」
沈幼宜本打算到東街的布坊瞧一瞧,打聽一下有關於雅苑的事。
先前林聽晚同她說過的那些話她一直記在心上,眼下正好空閒,便找了個時辰過來。
她經過此處,見宋玉安停下來,便順著目光看過去。
看到是個小乞丐,本想讓宋玉安去給幾個銅板,能讓對方今夜飽餐一頓。
誰知朝近了瞧,沈幼宜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先前賣她宅子的小夥計。
沈幼宜對這個大個頭的小夥計印象深刻。
多日未見,沒想到竟然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蹉跎。
「夫人恐怕是認錯了人。」
乞兒連忙將腦袋別過去,不敢看向沈幼宜。
那副模樣使得沈幼宜更加確信,她沒有認錯人。
「小文,你出什麼事了?」沈幼宜問道。
不過多日,章文身形消瘦了大半,先前雖然壯實,但臉上顯得白白淨淨的,倒也是個憨實的孩子。
如今瞧著裸露在外的皮膚褪去那層灰,顯然是經過了烈日的烘烤,雙手布滿了繭子和裂口。
沈幼宜同章文也不過是買賣的關係,眼下確是實實在在關心著章文。
章文別過頭的雙眸不爭氣地留下了兩行淚水,有些難以言喻。
他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經歷了這些事情,大抵也是嚇住了,說話支支吾吾。
「夫人……」
「我先帶你去洗個澡,待身上利索了,你再同我好好說說。」
沈幼宜見宋玉安神情不忍,便道。
正好,這孩子是鎮上的,說不定還能從他口中打聽出什麼來。
章文侷促地跟隨在沈幼宜身後,目光膽怯地掃量著四周,他只感覺有無數目光如同針扎一樣落在他的身上。
沈幼宜擔心玉笙在家待久了,讓宋玉安兩人先回去。
自己則是帶著章文去了最近的客棧。
客棧內,章文換上了沈幼宜新準備的一套乾淨衣裳,是她同客棧掌柜的那裡買來的,洗乾淨的舊衣裳,章文塊頭大,穿上去剛剛好。
她讓章文在她面前轉了幾圈,方才滿意地點點頭。
「還不錯,整個人利索多了。」
桌子上是沈幼宜早已經讓客棧小二準備好的吃食,這孩子大抵是餓壞了。
她記得第一次幾個人一同用膳時,章文還有些侷促。
可眼下,那孩子面對著一桌子好菜,只道了聲謝便全然不顧地吃起來,身上沾染了菜葉子也全然未知。
章文狼吞虎咽著,沈幼宜連忙為章文遞上清水。
「吃慢點,又沒有人跟你搶。」
她是陪著崽崽們用過午膳過來的,此時還不餓。
章文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方才吃的太快噎到了,還是因著沈幼宜那一句話,有些害羞。
水足飯飽以後,店小二收拾了殘雲,就出去了。
兩人四目相視,沈幼宜又問起了章文多日來的經歷。
章文眼睛瞬間通紅一片。
他得了沈幼宜的賞賜,那天雖然沒出事,但牙行的幾個人牙子瞧見他得了好處,一直記著,他又捨不得花銀子,幾日後,牙人找了打手,在他回家路上攔住他,將他痛打了一頓,將銀子盡數給搶走了。
章文性子弱,不敢鬧事,若不然以他的身手,那幾個人傷不到他。
挨打過後,他又被那幾個牙子設計陷害,被藥倒買到礦山上挖礦的,他肯吃苦又能幹,那礦山上的頭頭總是指使他幹活,又不肯讓他吃飽飯。
他幹的多,個子高,體力消耗多,吃的自然也多。
沒有個把月章文便受不了了,趁著夜色逃離了礦山。
幸而他跑得快,沒有讓人追了去,這才脫離了虎口。
只是他也不敢再去牙行了,其他地方也不肯收他,他只能沿街乞討。
「都是我不爭氣。」
章文擔心沈幼宜會因為這個插曲自責,說罷又解釋了一句。
沈幼宜聞言嗤笑道:「也虧你小子命大,牙行不去了也好,這牙行的生計可不適合你,不然你早晚讓人給騙得命都不剩了。」
「夫人,章文已經嘗到了人心的險惡。」章文慚愧的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