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娘朝著沈幼宜離開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神情中帶有鄙夷的色彩。
一同聊天的幾人也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八婆,湊在一處,聊得火熱。
「大概是覺得進了城裡身份都不一樣了吧,這些鄉野村婦哪裡見過什麼大世面。」
「我昨日經過好像無意間聽到他們說要將孩子送去學堂的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就他們?」
孫大娘倒是沒有聽過這一樁子事,只覺得稀奇。
「不說供兩個孩子念書要花費多少銀子,我看就他們,恐怕連學堂的門都進不得。」
「倒也是。」
孫大娘嘴上發著牢騷,心裡生了個大膽的主意,手上拎著籃子便要往家裡去,也沒了興致談論旁的八卦。
「孫家的,你這是著急去做什麼?」
「送孫子上學,就不聊了。」
孫大娘火急火燎回了家中,其餘的人又閒談了一會兒便各自回了家中忙活生計。
宋聿珩離開家後,便想法子同上峰取得聯繫。
兩人早就說好了聯絡的方式,他一直等著上峰的來信,誰知過了大半年,上峰那邊絲毫沒有消息。
仿佛他的任務不存在一般。
他得不到任何風聲,只能就附近一圈轉著,先去尋找營生。
他們既已經在這裡定居,他也該想著去做些什麼,不能只靠沈幼宜一人忙裡忙外。
沈幼宜催促著玉安玉徽將她準備好的布袋子跨在腰間,準備出門。
兩個孩子中,玉徽其實才是最不想去學堂的那個,他願意讀書,但他更想跟著沈幼宜學習其他的能耐,而不是待在枯悶的學堂里整日念一些生硬難懂的詩賦,被迂腐的教書先生教導。
宋玉徽聰慧伶俐,偏偏小機靈都用在了其他地方。
他知道讀書,現在並不能幫到娘親什麼。
沈幼宜還是那番口吻,她覺得孩子們將來的出路不一定是在官場,商場,但讀書是必要的途徑,大字不識之人將來必定沒有什麼大的出息。
來自末世的思想深刻地印在沈幼宜的腦海之中,兩個孩子被她說服,只能順從著。
「娘親,學堂真的會收下我們嗎?」
宋玉安遲疑著詢問了一句。
「學堂的夫子皆是惜才之人,你們到時候表現得機敏一些,學堂哪有不招收學生的道理。」
沈幼宜自信地朝著二人眨了眨眼睛,拍打著二人的後背推搡著兩小隻出了宅子。
別的不說,她家玉徽這聰明才智,肯定能被夫子看中。
順帶一個玉安,想必夫子也是願意的。
就連太子太傅都看中的徒弟,總不可能連學堂也入不了吧!
臨走時,她囑託玉笙在家中好好待著,等著她回來帶好吃的。
玉笙流著口水憨笑著,乖巧的答應下來。
宅院大門鎖著,家裡還有小灰灰,危險物品也都放在玉笙碰不到的地方,沈幼宜便放心讓她待在家裡。
反正這裡離學堂不遠,她很快就會回來。
孫大娘送於順上學的途中,果真撞見了不遠處拉著玉安和玉徽二人的沈幼宜,同那婆娘說的一樣,她果然有這樣的心思。
孫大娘看不慣沈幼宜,也不想要沈幼宜想法得逞。
他們鄉下來的土包子生的孩子,哪裡能同她的孫子在一所學堂讀書。
要是影響了孫子的學業怎麼辦?
孫大娘擔心她的孫子被這樣的人生的孩子教壞,心生一計,催促著於順加快腳程趕往學堂。
「大孫子,咱們快一點到學堂,奶奶給你兩個銅板作為獎勵,如何?」
兩個銅板能夠買一個肉包子呢!
於順當即答應下來,拉著孫大娘急急趕往學堂。
他雖不知奶奶這樣做的用途在哪裡,只想著得到了那幾枚銅板他可以去做些什麼。
當孫大娘氣喘吁吁站在郭夫子面前時,郭夫子上前一步親昵地撫摸著於順的腦袋。
「於順這孩子聰慧,學的知識第二天在課堂上溫故時,他總是第一個背誦出來的,孺子可教也。」
孫大娘平日裡沒少給他好處,郭夫子對待於順自然也不同一些。
「還是郭夫子您教導的好,誰人不知郭夫子您秀才出身,學富五車,於順這孩子跟著您才是好福氣!」
孫大娘知曉郭夫子最喜他人誇讚他的才識,他很是受用這一點。
她便將著她平日裡學到的那些東西全都用在了誇讚郭夫子身上。
郭夫子身形瘦長,一身灰色長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臉上的皮膚耷拉著,髮髻梳的一絲不苟,嘴上一直掛著和善的笑容,雙眼微微眯著,顯得很是精明。
聽見孫大娘對他的讚許,他下意識撫摸著那捋鬍鬚,微微點頭。
「比起羅夫子,我是差遠了。」
「羅夫子是羅夫子,您是您。」
郭夫子最好名聲,嘴上謙遜,但聽到孫大娘這話,還是笑容滿面,十分高興。
孫大娘心裡頭泛著嘀咕,學堂大事情上還是羅夫子說了算的,她也不敢得罪了羅夫子,在背後說人家的不是。
她顯然還是有些頭腦的,沒有被郭夫子給繞了彎。
想到來此還有別的目的,孫大娘連忙轉移了話題。
「我家那條街有個鬼宅,我上次同夫子您還說起過,您可還記得。」
讀書人最是忌諱這些,尤其是郭夫子這樣的。
郭夫子果然眉頭緊皺,他至今想起孫大娘前些日子說的那些事情,都覺得背脊寒涼。
「怎會記不得。」
「前些日子那裡搬進去一戶人家,家裡帶著幾個孩子,我聽說今日那家的女主人要帶著幾個孩子過來求學,您可要當心了些。」
「那樣晦氣地地方也有人願意住?」
「宅子低價賣掉的,村里出來的,手頭銀子不多,才會選那樣的地方住下。」
孫大娘直接點名要害,將著心中以為的說給郭夫子聽。
郭夫子聽說是村里出來的婦人,眉宇間的八字越發的緊湊,面露難色。
他最是忌諱鬼神一說,又聽孫大娘說幾人是從山村里出來的,那樣的人家教養出來的孩子一身窮酸氣息不說,最難教養,進了他的學堂出去恐辱了他的名聲。
幾個外鄉人想要在這裡落腳讀書,恐怕不是什麼容易事,他這裡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收下的。
郭夫子心裡有些盤算。
見郭夫子面露愁容,孫大娘便知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
於順已經跟著其他幾個孩子進了學堂,並不知曉他奶奶在同郭夫子商量著什麼,大概又是那些誇讚他的話。
「這就難辦了,收外鄉來的孩子這件事情也不是我一人能夠做主的,等她來了,再商量著看。」
郭夫子沒有當即說不接納,果真是處事圓滑,不落人話柄。
孫大娘的話也算是帶到了,她瞧著時間,沈幼宜也該到了,便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邁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