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溫顏等人計劃提前三天去布穀縣參加院試。
出發前一夜,溫顏仍舊是忐忑得睡不著覺,直到了後半夜,溫顏才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之間,溫顏留意到身邊的萬和好像在做噩夢,腦門上的汗一茬一茬的出。
溫顏連忙起身,輕輕拍著他,「別怕,別怕,娘在這。」
萬萱也醒了,她揉揉眼睛,「怎麼了娘?」
溫顏皺著眉頭:「萬和好像在做噩夢。」
溫顏下床把蠟燭點上,用帕子給他擦汗,忽然發現這孩子臉上的胎記越來越深。
萬萱想要叫醒萬和,不管怎麼搖晃呼喚,對方就是沒有動靜,不由得害怕道:「娘,怎麼辦?他怎麼醒不過來呀?」
萬和的眼皮在急速翻動,看來還是在夢境裡。
溫顏一邊輸送生機之力,一邊給他擦汗,安慰道:「別怕,咱們一起等著他,會醒過來的。」
萬萱癟了癟嘴,眼眶裡溢著眼淚:「好。」
襄雲也醒了,走過來環住萬萱,輕輕地拍著她的小身體。
天亮了,萬和沒有再做夢,但是卻一直都沒有醒。
溫家的其他人知道了之後紛紛過來看望萬和,但是一直到日上三竿,孩子也一直都沒有醒。
襄雲自告奮勇出去做飯,實際上就是給溫延古打下手。
她來到這裡快要一個月了,與這位教書先生卻交流很少。
不過光從樣貌看,年輕時候應該是個俊秀的書生。也難怪娘親一直念念不舍。
回憶里想起娘的臉,襄雲神色黯了黯。
兩人隨便做了點稀飯與小菜,跟孩子們吃了點。溫延古還需要去學堂教書,只能唉聲嘆氣的留下了萬萱,如果萬和醒了,讓她及時過來與他說一聲。
萬萱自然答應。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眼看就要到溫顏與萬冬菱出發的時候了,但是萬和仍舊沒有醒。
萬冬菱走到溫顏屋裡,安慰說:「娘,你在家照顧弟弟吧,他現在需要你。」
溫顏為難糾結,「可是你……你院試我怎麼能不跟著?」
「院試而已,娘你還不信我的實力嗎?」萬冬菱雲淡風輕,坐下來握住溫顏的手,「娘,留下吧。」
溫顏還是擔憂,「可是,那你一個女孩子,萬一路上遇見危險……」
「楊穆不是跟我一起走嗎?」
「他也就是個瘦弱的孩子,怎麼保護你?」
剛剛抵達溫家,準備一起走的楊穆身體僵了僵,他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又看了一眼自己瘦巴巴的身體,溫娘子她說的也沒錯。
襄雲收拾好伙房,進來之後順口接道:「那就我去送吧。」
她走到萬冬菱身邊,環住她的肩膀,「我來陪你去院試,如何?」
襄雲問的是萬冬菱。
後者自然覺得好,「娘,有襄雲送我,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襄雲……
溫顏點點頭,「我相信襄雲,你們帶一隻灰雀,到時候有什麼事情及時跟我聯繫。」
「好。」
溫顏送她們離開,又守著萬和守了一會兒,他終於醒了。
一醒過來,看見溫顏和萬萱,扯著嗓子就開始哭。
難得的抱住溫顏,滿眼依賴不撒手。
三個人就這麼坐在床上,緊緊地抱在一起。
許是哭聲太大,把隔壁的王大娘和王音塵都吸引過來。
「小顏,你們沒事吧?萬和這孩子怎麼在哭啊?」王大娘站在門口擔憂地問道,聲音看來是在溫顏那屋子響起來的。
王音塵鬆開王大娘的手,直接跑了進去:「萬和!你怎麼了?」
一聽見王音塵的聲音,萬和立馬收起哭聲,拿著袖子擦了擦滿臉的淚水和鼻涕泡。
這手速快得溫顏一臉懵。
萬和擦乾淨臉,雖然還是漲紅一片,好歹清爽了許多,只是還在打著哭嗝。
王音塵跑到床邊,一臉擔憂,「你怎麼了?你哭了嗎?」
萬和一邊打著哭嗝,一邊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你聽錯了。」
溫顏:……行,你是酷哥。
王大娘也跟了進來,「小顏,這孩子跑得太快了,一下子就跑進屋子裡來了,有沒有打擾到你們……」
「沒有的,」溫顏打算趁著王音塵在套套話,於是對王大娘又說,「能麻煩您帶著萬萱去和我爹說一聲嗎?就說萬和沒事了,他醒過來了。」
王大娘自然沒意見。
溫顏苦笑道:「麻煩您了。」
王大娘和萬萱都被支走了,溫顏又拿著帕子給萬和擦了擦臉,正色道:「現在能說說怎麼一回事了嗎?」
萬和眨了眨眼睛,嘴唇動了動。
溫顏摸摸他的腦袋,「咱們小音塵也想知道哥哥夢見了什麼對不對?」
王音塵點點頭,抓住萬和的手:「萬和,我娘說了,要是做噩夢的話,告訴大人,大人就會幫我們趕跑夢裡的怪物!」
萬和趴在溫顏懷裡,悶悶地說:「不是夢,是將來會發生的事情。」
萬和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先是夢見萬夏青在回家前夕收到邊關戰事的消息,這一年她沒有回家,而是跟著葉家軍一起去了邊關。
等他們抵達之後,邊關就開始下雪。原本大家都很高興,瑞雪兆豐年,說明來年會是一個豐收之年。
但是這場雪,一下就下了整整三個月,從十二月一直下到了來年二月底。
大半個寧王朝都在下雪,邊關許多地方的雪堆積到人的半腰處,門都出不去。
很多人都被凍死餓死。
將士們糧草將盡,但是補給卻一直未到,朝廷不送糧食,葉家軍即便再有神勇,也沒辦法再繼續戰鬥。
且戰且敗,彈盡糧絕。
隨後葉青懷失蹤了,葉家軍被圍困在一座孤城裡。
彼時萬夏青成為萬人長,卻因為沒有糧食,眼睜睜看著手下的戰士一個個死去。
被逼無奈,萬夏青帶著將士抱著必死之志,殺出城去。最後活下來的只有萬夏青與十幾個葉家軍,她們來到最近的糧倉,搶奪朝廷糧食分給士兵與周圍的百姓。
再後面,萬和看見萬夏青被人斬首,死在最後一場雪中。
隨後,邊關被蠻人攻占,浮屍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