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卯時。
萬冬菱穿上了象徵著蓬萊書院的淺青色長衫,出了院門,原本以為會遇見昨日的書童,沒想到來的竟然是廖竹。
此時天光微熹,絲絲縷縷的陽光落在廖竹身上,身後是輕輕拂動的柳枝,當真是風流才子。
廖竹臉上帶著笑意來到萬冬菱身前:「萬姑娘,我來接你去參觀書院。」
萬冬菱也淺笑回應:「多謝廖公子。」
「以後咱們就是同一個書院的人,你就叫我廖大哥,我能不能叫你冬菱?」廖竹撓了撓腦袋,臉色微紅。
萬冬菱微微頷首,從善如流:「廖大哥。」
廖竹看起來興致非常高,帶著萬冬菱幾乎把整個書院都逛了一遍,最後到了藏書閣,頗自豪道:「這藏書閣是我蓬萊書院最自豪所在,收錄書冊近十萬冊,不管市面上你聽沒聽說過的書,我敢肯定,這裡都有。」
萬冬菱明顯對這個地方比較感興趣:「這倒是個好地方。」
「好,現在我們就逛完了。中午我帶著書院所有人給你接風洗塵,一定要賞臉。」
「所有人?」
廖竹:「沒錯,不過坐在主位的就咱們幾個。」
蓬萊書院財大氣粗,為了給她接風洗塵,竟然包了一整座酒樓。
這座酒樓靠近蓬萊書院,廖竹帶著她抵達的時候,酒樓夥計正在風風火火的點菜。樓下坐滿了人,這下萬冬菱相信,這裡的確差不多能有整個書院的人。
上了二樓,雅間裡只有七人。
廖竹一一為她介紹,都是蓬萊書院的先生,個個都是在某一方面造詣很高的大家。
最中間坐著的,一個氣質溫和的中年人便是廖竹的父親,廖磬。
一覽無遺。
但是樓上樓下,這裡的人中,沒有楊穆,也沒有那位案首。
…
溫顏在萬冬菱離開之後,也出了門。
那個叫夏魚的人看見她,仍舊熱情的打招呼:「這是要幹什麼去?」
溫顏笑容憨厚:「第一次來彭城,我到處轉轉。」
夏魚:「可要我找人帶你去?」
「不必不必,我自己就行。」
出了門,溫顏當真是一個店鋪接著一個店鋪的逛,不過大多數時候也就是逛個書店或者小攤販。
沒什麼特殊的發現,只是覺得這些書店對蓬萊書院有些過於……痴迷了。
幾乎每家書館裡都有一整面的柜子擺的都是蓬萊書院的人出品的作品,有詩集,有畫集,書法,棋譜,各種各樣。
「這蓬萊書院還真是厲害,各個方面都有涉獵啊。」
溫顏隨意翻了一下,就算她是個門外漢,也能看出來的確都是十分優秀的作品。
旁邊一個穿著長衫的人嗤笑道:「一看你這婦人就是不懂,是新來的吧?」
「是,剛到彭城。」溫顏看向那人,笑說,「那你給我介紹一下?」
長衫公子看見溫顏俊俏的臉,沒忍住紅了臉,「那那我就勉為其難給你介紹介紹。」
「這蓬萊書院建於百年前,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書院到現在,全都靠的是現在的院長,廖磬!」長衫公子十分自豪,「院長的畫被當今聖上稱為寧朝聖手!不僅如此,他在詩書方面也頗有建樹!」
他拿起一本書籍,「瞧瞧這個,可以說頗具風骨。而廖院長的兒子,廖竹,則更加厲害。」
又拿起另一本更厚的,「年紀輕輕,竟然就寫了一本比院長還要厚的詩集,關鍵是,首首篇篇俱是精品。」
這人又吹噓了一些其他先生的,都是大差不差的說法,溫顏聽了全程,卻覺得並無不妥。
離開了書館,又去了幾個地方,就到了午時。
萬冬菱中午不回來,溫顏就找了家麵攤,點了一碗肉嗓子面。
這裡的人真是非常喜歡誇讚蓬萊書院,只是在這吃了飯,又聽見身後兩個女子捧著廖竹的詩集讀。
「廖公子最近新出的這幾首詩,和之前好不同。」
「沒錯,要說前幾首是寫滿了憂愁與落寞,現在便是小橋流水。」
「你說為什麼廖公子會如此厲害?聽說他最近外出遊歷山水,尋找靈感,難道是因為這個?」
「好喜歡廖公子……」
溫顏眨眨眼,忽然腦子裡閃過了什麼。
她放下面碗,去隔壁桌子問:「這詩集能否給我一看?」
那女子說:「你也喜歡廖公子?」
溫顏沒回答,接過詩集翻到最後一頁,終於明白了到底哪裡不對勁。
這詩她曾經聽過,只不過並未在眾多人面前流傳,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這是當初萬冬菱與牛萬里斗詩時,萬冬菱所寫!
當時在場的人不多,都是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兒,能知道這詩的,有可能在彭城的人,就只有——楊穆。
堂堂書院院長的兒子,詩作竟然是剽竊他人?
溫顏還了書,去附近的書店買了一本廖竹的詩集,隨後回到了院子裡。
晚上,萬冬菱總算回來,還沒落座就抖了抖手,「娘,晚上還有吃的沒?」
溫顏早有準備,「彭城的特色糕點,嘗嘗。」
萬冬菱急急地吃了些,才道:「蓬萊學院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得了什麼失心瘋,一整個下午都在拉著我比試,從文章到詩作,只要是他們能想到的,都要拉著我比試一番。一個下午我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萬冬菱這樣子,溫顏很少見,看來這蓬萊書院的確把人逼得狠了。
「娘,你今天在外面可打聽到什麼?」
溫顏掏出一本詩集:「看看,最後一首。」
萬冬菱接過,隨手翻看了之後,愣住了,「這是……」
溫顏點點頭,「眼熟對吧。之前你說楊穆也在這裡,你覺得,有可能是楊穆寫的嗎?」
「除了他也沒人能知道這個,但是我今日在學院裡幾乎見了每個人,楊穆並不在其中。」
兩人似乎想到了什麼,對視一眼。
難道是被關起來了?
若僅僅是被關起來,幫忙給廖竹當槍手還是最好的結果。
若是楊穆寫不出來了呢?
大部分人總有才華耗盡的一天,那那些人呢?
一想到十年間,蓬萊書院消失了這麼多人,溫顏就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