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大娘子,你這孩子才十歲,就算賣給我,我還得花時間培養,還要供她吃喝到十三歲,我這也得花錢啊。這樣啊,三兩,再多就真的給不了了。」
溫顏眼前白茫茫一片,只能聽見耳邊有個刺耳尖利的聲音在說話。好一會兒,她才站直了身子,看清楚面前。
一個穿著薄紗的中年女人,胸口露出大片白花花的皮膚,正在對這面前穿著舊衣的小女孩兒挑挑揀揀,看了好半天,望過來,「萬大娘子,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溫顏下意識地問。
「三兩,你把這孩子賣給我。以後她就是我萬花樓的姑娘,與你再也沒有關係。」
老鴇手底下的孩子瘦巴巴的,依稀能看出來五官端正秀麗,此刻正在看著她,無聲的流淚。這個年紀已經懂事了,知道自己即將要被賣去什麼地方。
溫顏精神一振,連忙拉住面前的孩子,「賣孩子?還賣到青樓?這不是犯法嗎?」
「犯法?!那你這個當娘的,賣孩子就不是犯法了?」老鴇臉色一變,她這一行,最討厭的就是把法不法的放在嘴邊的人,誰來青樓不是討個快樂,她冷冷一笑,「既然如此,萬大娘子就回去吧,我也不缺這一個姑娘。」
說著,老鴇就讓身後兩個打手把她趕了出去。
直到走出萬花樓,手裡牽著的孩子才放聲大哭。但是她也不叫娘,也不說話,就只是哭。
溫顏想安慰她,腦海里卻突然湧現出許多其他的記憶。這才驚覺,自己這是穿書了。
書里的主角不是她,而是她的妯娌,萬二娘子,徐小柔。而原主,只是作為對照組,用自己的悽慘人生,襯托徐小柔的美滿幸福。當初看這本書的時候,就知道有個女配與自己同名同姓,不過沒有多少戲份,很快便是下線了。
在書中,她與徐小柔同年嫁入萬家,她嫁的是哥哥,徐小柔嫁的是弟弟。剛開始一家人也算是和睦,萬老太太對兩人也是疼愛的。
第二年,溫顏懷孕,生下了大女兒萬冬菱。萬老太太對他們的態度急轉直,動不動就冷嘲熱諷,說她生了個賠錢貨,後來更是連吃食都開始剋扣。而原主也是個死脾氣,就想著非要生個兒子扭轉自己在家裡的地位不可。
也是年輕身體好,竟然也真的讓她沒過多久就再次懷上了,只是這一胎仍舊是女兒。
原主在萬家的待遇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不受待見。萬老太太已經和她丈夫萬老大商議著要再納個妾室,恰好朝廷徵兵,萬老大離開家去當兵,納妾的事情才擱置了。
萬老大當兵之後回家的次數很少,每次原主都卯足了勁兒,想要再生下一個,終於在三年後又懷孕了,這一次是龍鳳胎。
按理說現在有了兒子,原主在萬家的地位應該會好許多,偏偏她生下來的這個兒子,不僅臉上長了一塊幾乎遮住半張臉的胎記,人也愚笨。別的孩子能跑的時候,他才能站,別的孩子能說話了,他才會走。
萬老太太對原主仍舊不待見,不過看在原主生的好歹是自家孩子,吃食也沒有剋扣。
龍鳳胎落地三年後,小兒子終於會開口講話了,但是第一句話說的就是:「爹死了。」
恰好被路過的萬老太聽見,當即氣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不久居然真的收到邊關傳來的消息,說萬老大死了。
萬老太覺得原主生下的孩子簡直就是剋死全家的怪物,未免落下話柄,一年後以不想耽誤她的說法,將她趕出家門,連帶著她的四個孩子。
原主當然不樂意,她從鄉下嫁到城鎮裡的萬家,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怎麼想輕易離開。於是她就想到一個法子,將大女兒賣了,拿筆銀子留在城鎮上,她要讓老太太知道就算沒有萬家,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這才有了一開始的那一幕。
而她恐怕是加班猝死的,上一秒還記得自己在加班,下一秒失去意識後就來到了這裡。
想到書中,她以後會一步步賣掉所有的女兒,又壓榨兒子去考取功名,最終兒子考上了卻也放棄了她,讓她病死在大街上,就一陣頭疼。
也許是溫顏沉默的時間又些過於長了,萬冬菱臉上掛著淚痕,站在她身邊小心翼翼的偷看她。
溫顏手裡握著的小手逐漸回暖,眼下是深秋,她身上穿著的衣服倒是還算體面暖和,而身邊這小姑娘穿的,便單薄多了。臉都凍得發紫,兩人簡直不像是一對母女。
她沒有出言安慰,這不像是原主的性子。
十歲的孩子已經有記憶了,她得慢慢轉變才行。
另外幾個孩子站在門對面的牆壁邊緣,溫顏一一對應上記憶里的名字。
手裡牽著的是大女兒萬冬菱,最高的那個又壯又凶的是二女兒萬夏青,正在哭的小女孩兒是三女兒萬萱,低著頭玩手指的小男孩兒是小兒子萬和。
溫顏嘆了口氣,手裡一分錢都沒有,只體面的帶了幾件像樣的衣裳,眼下馬上天要黑了,還是得找個地方住。腹中飢餓難耐,這幾個孩子也是個個營養不良的樣子,恐怕也早就餓了。
她走到幾個孩子身邊,抬手想要抹掉萬萱的眼淚,卻被萬夏青擋住了,這小虎妞和她姐姐差不多高,雖然瘦,但是骨架大,一看就不好惹:「你想幹什麼!」
溫顏忍住笑,這小傢伙兇巴巴的樣子真可愛,但是她得忍住,於是臉上的表情逐漸扭曲,看得幾個孩子心裡發慌,她冷聲道:「把眼淚擦擦,不然風一吹臉就要凍壞了。」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找補:「我可沒錢給你們治。」
她這話一出,最小一隻的萬萱也不哭了,就呆呆的看著她。
溫顏忍住自己想要摸摸她腦袋的衝動,對兩個大的說:「你們兩個把弟弟妹妹牽好,別跟丟了。」
原主的威懾力很強,此話一出,幾人都靜靜地跟著她。
溫顏時不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幾個小豆丁有沒有跟上來,她記得就在這條街,有一家當鋪。走了幾分鐘,看見有家掛著旗子,上面寫著大大的「當」字。
讓幾個小豆丁站在門外等她,溫顏走進當鋪,拔下頭頂的一根銀釵。銀釵是死去的萬老大給她買的,彼時他與原主正是情濃,也算是過了許久的甜蜜日子。
伸出手的時候,一根細細的玉鐲子從手腕上垂了下來。
溫顏眼底閃過一絲波動,這鐲子不是她原來那個世界母親傳給她的嗎?竟然也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