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開房門,清新的冷空氣撲面而來,一下子吹去人心中的浮躁。
來人是李時平,之前因為李如煙的事,李時平恨光頭李恨得要死,現在卻跑來叫他……
「光頭李,快、快去,你娘不行了。」
「你說什麼?」光頭李心頭猛地一顫,奔進雨幕。
二癩子也顧不得淋不淋雨,緊跟著跑了出去。
這些年,跟著光頭李混,他沒少來他家蹭飯,光頭李的娘,就跟他娘差不多,聽到這個消息,他的心也猛地一沉。
「叔,這是怎麼回事?」
「嗨!」李時平一臉惋惜,「誰知道她大晚上跑出來幹什麼,摔在溝里,被很粗的一根樹枝從後背穿到前面,被發現時,血都流幹了,還有一口氣,要見,就去見最後一面吧。」
「!」二癩子眼眶一下子濕了,拔腿就跑。
屋裡的幾個孩子面面相覷,石頭擰著眉頭,「饅頭跟我去看看,其他人準備開門幹活。」
……
光頭娘並未死,只是出氣多進去少。
天亮起,她抬著眼望著周圍模糊的灰影,大家七嘴八舌地喊著她。
她看不清,也聽不清,認不出誰是誰。
拂雲跪在地上,抱著她的頭放在自己腿上,拿帽子給她擋著頭上的雨水。
凌寒舟湊在她耳邊,「娘子,別動她,等我回來。」
「嗯!你快點!」
人還沒死,就有救的希望。
凌寒舟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人命關天,作為大夫,他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患者痛苦地死去。
光頭娘手在空中虛晃了一下,蒼白的唇動了動。
拂雲抓住她冰涼的手,俯下身子,「大娘,你想說什麼?」
「李四……」
「有人去叫他了,他馬上就來。」
「他……去廠房,看……不放心……」
光頭娘歇了好幾氣,才說出這麼幾個字。
她聽出了拂雲的聲音,緊緊抓著她的手,「你、是好孩子,幫我,看著他……別,別讓他,走,歪了……」
「好,大娘,我會看好他的。」拂雲撇過臉,不敢看她蒼白的臉。
「娘!」光頭李大老遠就喊起來。
所有人自覺給他讓開了路,包括拂雲。
他撲通一下跪在泥水裡,雙手顫抖著,「娘,你幹什麼呀?我不是叫你好好睡覺麼?你這是幹什麼呀?」
李大德嘆道:「她剛才說,放心不下地里,就來看……」
「誰叫你來看這些的?」光頭李突然咆哮。
許多人都背過臉去,默默擦著眼淚。
見著兒子來,光頭娘笑了笑,手虛空抓了幾下,就被光頭李握住。
她想跟他說,不放心兒子種的東西,她擔心,若地蛋沒了,給她治眼睛欠的那些錢就還不上。
可一張口,就吐出一大口血,一句話都沒說上來。
有人拿來舊門板,叫光頭李讓開,把她娘抬回家去,若死在外頭就不好了。
那個「死」字,一下子戳到光頭李的逆鱗,他咆哮著:「你放屁,我娘不會死!我答應她要帶她去京城過好日子的……」
光頭李一直活得沒心沒肺,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哭過了……
上回在鎮上被人打,他都能一笑而過,總覺得只要保住小命,別的都不是事。
可今日,卻覺得,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