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李家離地比較近,他也被大家搶救地蛋的聲音吵醒,憂愁地望著雨幕。
「四,你在嗎?」光頭娘也爬了起來,拄著棍拍打著來到門邊。
「娘,我在。」光頭李轉身去扶她,怕她摔跤,還點起了油燈。
燈亮起,光頭娘才隱隱約約瞧見他的身影。
「娘,你怎麼不睡?」
「不安心,好像許多年沒下過這麼大的雨,當年你爹便是……」
「娘,別說了。」光頭李打斷她的話。
他爹是在一年大雨的晚上,去山上引水到田裡,腳下踩滑摔死的。
那時候他在外頭鬼混,沒能見他爹的最後一面,這事,是他心裡永遠的痛,他不喜歡提那件事。
「娘,你快進屋去睡,我出去看看。」
光頭李拿了草帽帶上,就要出門。
卻被老娘緊緊地攥住手腕,「你去哪?」
「我去廠房看看東西可都收好了,還有那幾個小崽子,我有些不放心。」
隔著夜幕,看向廠房的方向,光頭李眼中皆是擔憂。
廠房在南山底下,這麼大的雨,要是爆發山洪,導致山體滑坡,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二癩子的爹娘就死在山體滑坡下,光頭李怕。
東西搬不了,至少要趕去把那幾個小崽子叫到安全的地方。
「那地里呢?」
「地不用管,廠房比地重要。」光頭李平靜地說。
他本就不打算靠種地過日子,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全部投在了廠房,不去看一眼他不安心。
「娘,你趕緊去睡吧。」光頭李扶他娘回了房間,轉身就出了門,摸黑往廠房去。
光頭娘在床上坐了許久,聽著雨聲和村人的呼喊聲,心中一點也沒法安定,思來想去,還是出了房間,摸了半天找來燈罩,將油燈放進去,提著燈罩就出了門。
雖說她多年沒去過地里,可自家的地所在的位置,一直存在腦海里。
加上眼睛好了一點點,點著燈,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完全有把握能找到自家的地。
兒子為了給她治眼睛,借了十兩銀子,家裡的開銷,就只能指著這地里的地蛋了。
據說,能賣好幾兩銀子。
那些都是錢啊。
聽到大家在喊地蛋跑了,她腦海里就浮現出白花花的銀子都被大水給沖跑的畫面。
內心焦急萬分,無法入睡。
她是個沒用的瞎子,也是個沒用的娘。
兒子好不容易有了出息,她不能讓他的努力付諸東流。
昏黃的燈影在雨幕中不安地搖晃著,雨水打在臉上,光頭娘卻渾然不在乎。
循著記憶找到自己家地的位置,她眼前一片灰,只能看見一點點手邊昏黃的光。
「地蛋,我的地蛋……」
光頭娘惦記著地蛋,腳下的速度加快。
走了幾步,突然,腳下踩空,身子猛地下墜!
油燈摔在地上,油帶著火星飛出,立馬被雨水澆滅。
周遭濕淋淋、冷冰冰的……
想爬起來,卻發覺四肢被卡在狹小的縫裡,她看不清,只能猜測是摔在溝里了。
有什麼東西刺穿皮肉,帶著一陣劇烈的疼痛,很快,那痛感變得麻木,她的神志漸漸衰弱……
雨還在下著,氣勢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