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舟記不清那些人的穿著,但很清楚的記得,那是御林軍的衣服,而御林軍是直屬宮裡那位掌權者。
那時天色已晚,城門已關,出不去。
兩方人廝殺得慘烈,對方都是殺招,明顯是衝著要命來的。
後來,有個中年男人帶著許多人趕來,對上那伙御林軍,問他們要什麼拘捕令。
那時的凌寒舟根本不懂什麼拘捕,也不知他家明明沒犯錯,為何有人要殺他們?他只記得,那個中年男人嚇退了那些御林軍,跟父親說了幾句話,就讓人開城門放他們出城。
一路往西南方而來,途中多次遇到追殺。
凌府帶出的高手和家丁,一次又一次折損……
凌寒舟的眸光逐漸染上了灰色,那次逃亡,是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傷。
母親、弟弟,還有疼愛他的祖母都死在了路上,所有人拼了命,也只護得他和凌父離開。
逃開後的兩人,先混進逃荒的隊伍,後又混在乞丐堆里,才躲開追殺。
最後,到達平鎮,受了凌父多年前在外遊歷結識的老友相助,在李家村落戶定居,做起了獵人。
一住就是這麼多年。
看到男人灰色的眸子裡布滿苦痛和哀傷,拂雲的心上就跟壓了很大的石頭一般,沉到深處。
雖說她的童年過得也不好,可好歹她沒親眼見到親人死去,而且,那時候,有人護著她,不然,她早就死了。
相比凌寒舟,她算是幸運的吧。
雙手捧著男人的臉,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吻,認真地看著他,「都過去了,現在你不是一個人,有孩子,還有我陪著你。」
凌寒舟一把摟過她的腰身,一用力,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爹死的那天,我成了孤兒,什麼都沒了,那時我感覺,四周灰濛濛的,失了色彩。但好在有阿景,讓我堅持了下來。」
說起那天,拂雲噗嗤一下笑了,也就是那天,他喝得爛醉如泥,讓李翠花得逞,從此,生命中又多了一個牽絆。
凌寒舟大抵能猜到她在笑什麼,可他不想提那段過往,就算面對的是同一張臉,他也無法釋懷當初所受的羞辱。
拂雲倒是看得很開,從前她管不著,反正以後這個男人只能是她的。
她從李翠花的記憶中看到,凌父走後,這個男人一夜之間變得沉默寡言,也不與人來往,整日就抱著他的「全世界阿景」。
光是想想就心疼不已。
凌寒舟緊緊摟著拂雲,還在回憶過往,「那時候,什麼都沒了,心裡空落落的,所以,我走到哪裡都會帶上阿景,只要看見他,才不會有孤零零的感覺。」
那時候,凌寒舟滿腦子都在想,若沒有阿景就好了,他若孤身一人,就去京城報仇,凌家三十餘……不,還得加上叔父家,七八十口人的命……
「凌寒舟……」拂雲抿著唇,眼眶蓄了晶瑩的水珠,玉臂環住男人的脖子。
凌寒舟愣了一下,深沉的眼眸越過她,眺向北方。
之前每次來父親墳上,他心裡想的都是為祖父、祖母、娘和弟弟報仇。
可這次,請恕他的自私,他想,依照父親期冀的那般,放下埋藏多年的仇恨,一輩子待在這個小地方,做個普通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