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山,要走上小半個時辰。
杜鵑花已經謝了,偶爾能看到一兩朵蔫了的花瓣,有氣無力地垂在綠葉間。
向陽的這面山,一眼望去,全是杜鵑。
拂雲忍不住「哇」了一聲,「凌寒舟,這滿坡的杜鵑,開花時是不是非常非常漂亮!」
「嗯,非常漂亮。」
「好可惜,都謝了。」
「沒什麼可惜的,等明年開花,我再帶你來看。」凌寒舟微眯著眼,看著身邊雀躍的女人。
說到明年,兩人心中都有一絲絲期待。
倒不是期待花開,而是……這話裡頭更深的含義。
明年,是對以後的嚮往,亦是一份承諾。
拂雲重重點頭,「嗯」了兩聲。
凌父的墳上,又長出了新的草。
凌寒舟跪在一旁,動手清理起來,扯著雜草,面色平淡。
拂雲在他眼底看出了濃厚的憂思。
她也蹲下身,跟他一塊清理起草來。
凌寒舟愣了愣,詫異地看向她。
拂雲瞪了他一眼,「看我做什麼,幹活啊。」
「嗯。」男人點了點頭。
她肯跟自己來看父親,肯放下她驕傲的姿態,蹲下身來跟他一起清理雜草,證明她真的接受了自己。
他內心十分感動,也十分歡喜。
紙錢的灰,被風吹向山頂,飄飄蕩蕩地散落得到處都是。
拂雲偏著腦袋看向身旁的男人,「凌寒舟,你的秘密,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嗎?」
男人微微點頭,拉著她坐在離墳不遠的樹下,開始說起凌家的過往。
凌家是醫學世家,以前在民間小有名氣,人們都稱他們是遊方郎中世家。
因著祖訓,大家都是在外四處行醫,常常居無定所,當然,也掙不到到什麼錢。
到了凌寒舟的祖父那輩,加上堂族,一共只有十個男孩。十個人里,有學醫天賦的就四成。
——並非是家族遺傳有問題,而是祖上一直是當遊方郎中,根本掙不到大錢,便難娶到媳婦;娶不到媳婦,後代就少;後代人少,有天賦的自然更少。
久而久之,家族也逐漸走向衰敗。
後來,老一輩不知產生了什麼分歧,家族散了。
大家各奔東西,另謀出路,經商的經商、種田的種田、行醫的行醫……
總之,凌家再也聚不起來。
凌寒舟的祖父的祖父是族長,他不甘凌家醫術落沒,怕傳承後繼無人,便舉家遷徙到京城發展。
那時,老族長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才到京城沒多久,就去世了。
傳承的重擔便落在太祖父頭上。
經過太祖父幾十年的努力,凌家被皇族認可重視。
「太祖父最輝煌的時候,便是在太醫院做一把手。後來,到了祖父、我爹,也都在太醫院,凌家也從醫學世家,變成了太醫世家。
太祖父去世後,祖父便想召集凌家旁支的人,重新組建族學,重振凌家醫學。可老一輩的人都不在了,後人又失了聯繫,根本找不到人。」
拂雲皺眉,「這麼說,相當於凌家只剩你們這一脈了?」
凌寒舟苦笑地搖了搖頭,「準確地說,只剩我一個。」
男人眉宇間的淡淡哀傷,刺痛了拂雲心底的柔軟。
她握著男人的手,柔聲問:「這又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你們又為何會從京城來到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