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齊姿如往常一樣被七點的鬧鐘吵醒,掙扎著爬起來上班。她眯著眼扒拉床櫃,意外沒有摸到眼鏡。她坐起身,煩躁得抓抓頭髮,趿拉著拖鞋往臥室門走去。
「小齊起來了?」一道充滿和善的聲音響起,「快來吃飯吧。」
「嗯。」
齊姿十分自然地伸了個懶腰,徑直走向餐桌,倒了一杯涼水,仰頭捧起杯子,湊近嘴邊。
「噗嗤——」
剛入口的水,還未來得及在她口中多做停留,就被她盡數噴了出來。
「咳咳咳!」
她的臉因這場突如其來的情形而變得扭曲,眉頭緊擰在一起,雙眼瞪得滾圓。齊姿顧不得溢出的水漬濺在懶羊羊的睡衣上,臉上猶如遇見了鬼般,一雙小鹿眼瞪得要掉出眼眶。
「你們……是誰?」
她唇色倏爾白了,語氣驚悚中透了點疑惑。
桌上坐著面色白淨的中年婦女,剛紋了霧眉的臉上不免顯出幾分僵硬。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齊姿蹙緊眉。
「我要報警了。」
主位上中年男子短髮微曲卻焗得鋥亮,原本拿著筷子正欲伸向菜餚。在這一瞬,聽到了這令他不悅的話語,臉上的神情瞬間凝固。他「啪」的一聲重重撂下竹筷,臉色陰沉得可怕。
一時無言。
正在埋頭喝粥的少年站起身,抓過搭在椅背上的藍白校服外套,瀟灑地往身上一套。他頭也不抬道提起書包,將背帶往肩膀上一甩,大步往外走去。
「媽,我吃飽了,先去上學了。」
正值變聲期的少年清啞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倒也不算難聽。
窗外,黑雲壓頂,風一刮,揚塵吹入空中,一眼望去,一切都是灰濛濛的。
寬敞的露台上,一件件衣物靜靜地懸掛在晾衣繩上,卻還未被收回。
「這天看著要下雨,出門記得帶把傘。」女人在少年身後不放心地叮囑。
一道沉悶的關門聲阻擋了女人殷切的關心。
「這孩子……」女人暗自皺眉,嘴裡忍不住嘟囔著。
女人看了父女二人一眼,卸下圍裙搭在椅背上,徑直走到玄關處拿雨傘。
女人撿起掉落在地的一串鑰匙,掛在水晶擺件上,低頭依次打開玄關櫃。
「奇怪,家裡的傘都放哪兒了?」
玄關櫃第四層。
齊海俊聞言,臉色漸緩,「找不到的話,就去樓下便利店買一把。」
「那哪兒成啊?」
女人回頭嗔怪他一眼,繼續悶頭找。
齊姿環視屋內陳設,眼睛緊跟隨著女人一舉一動。
「呀,在這呢。」
女人在玄關櫃的第四層找到了一把睛雨兩用的膠囊傘。
齊姿看到傘的樣式,心臟突然漏了一拍。
女人盯著手中的膠囊傘,下意識朝她的方向打量。
四目相對。
齊姿迎上女人不知所措的目光,突然覺出幾分怪異。
女人的雙手緊緊地交握在身前,手指不自覺地絞動著,顯示出內心的侷促,她訕訕放下手中的膠囊傘。
「我去送送小桉。」
說罷,推門離開。
偌大的客廳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冷寂。
露台上未收的衣物,被紗窗外的狂風撞得東倒西歪,失去了原本的整齊有序,所有的衣物相互糾纏在一起,在風中顫抖著、搖晃著、吶喊著。
齊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進來的,但是這是我的房子。」
齊海俊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嘴角向下撇去,滿臉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惱怒。
「呵,你的房子?若不是老子把老宅賣了給你填窟窿,你能買得起H市的房子?」
齊姿腦子一陣發懵。
她從小孤苦無依,在A市苦苦打拼近十年,才攢下這套100平的房子首付,房子內部裝潢全靠她不眠不休監工,有些設計巧思還是她這個門外漢畫圖紙,親力親為改造的。
在此期間公司經營困難,獎金髮不下來,她每月只能透支信用卡來償還巨額房貸,一度以為要活不下去。
身邊的同事紛紛另謀他就,擇木而棲。只有她這個老員工一路咬緊牙齒堅持下去,陪伴公司度過困境,一步步走向振興,最終成功在紐約交易所掛牌上市。
如今,她不過宿醉一場,醒來竟發現房子裡進了一夥陌生人。
這又是從哪兒引進的新型詐騙手段?
齊海俊見她低頭,沒有絲毫反駁的意思,原本緊繃的面容略微鬆弛了些,然而心中的怒火卻並未完全消散。
「要麼一個月不回家,要麼被人灌醉酒天亮才送回來。怎麼,仗著手裡有幾個破錢,覺著翅膀硬了,不把老子放在眼裡了!」
「我齊海俊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
齊海俊臉色鐵青,氣得嘴唇直哆嗦。
齊姿猛然抬頭,一雙小鹿眼瞪得清亮。
齊海俊?
齊姿思緒亂成一團,最後憋出一句。
「我先回屋了。」
不顧齊海俊怒不可遏的目光,齊姿匆匆轉身,回到臥室,鎖門,關窗,拉窗簾,動作一氣呵成。
她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頹然癱坐在軟椅上,一遍遍回想方才的對話。
她掀起眼睫,盯著化妝鏡中的自己。
鵝蛋臉,線條勻稱,皮膚細膩緊緻,骨相干淨,眼眸明亮有神,五官大致是奔著甜美去的,笑時臉上漾著一對梨渦,不笑時細眉翹鼻又帶著一絲冷倔感。
渾身上下透露出一種還沒染上班味兒的小白花氣質。
天啊。
這還是那個飽受房貸壓迫,加班加出一身基礎病,年年體檢壓紅線的她嗎?!
齊姿左右端詳,恨不得臉貼著化妝鏡看。
這張白淨小臉比她實際年齡小太多了,說是二十出頭都有人信。
齊姿一臉驚喜地雙手捧著臉,眉眼彎成了月牙。
老天這是見不得她過苦日子,索性讓她穿到平行世界了?
齊姿對著鏡子中的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哭是因為又要從社畜開始從頭打拼,笑是因為從此不用再還該死的房貸了。
背後,一陣紙筆摩擦的沙沙聲在臥房內悄然響起,寫字桌上擺放的公司檯曆上有什麼東西被抹掉了……
一道藍色閃電光划過,齊姿面前出現了一行漂浮的特效文字,伴著冰冷的機械回音。
[歡迎來到NPC的世界——]
???
一道強光掃過她的全身,映著她臉色刷白。
[NPC信息錄入中…]
???
[NPC:齊姿 女 21歲
現任住址:H市商貿中心昌平大道紫府小區
工作單位:H市商貿中心龍溪路第63號金甌集團/Metal Goblet
身份屬性:實習生]
齊姿:「……」
這是給我干到哪兒了?這還是地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