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
裘序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最初只是想挖苦一下謝寂離而已。
他扭頭怨恨地看向謝寂離,卻反被謝寂離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清瘦的雄性垂著頭,渾身籠罩著低氣壓,眉眼陰鬱到了極致。
整個人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
被謝寂離面無表情地盯了一眼,裘序便開始汗流浹背。
他覺得謝寂離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他驚恐地張了張嘴,想大聲喊出救命。
可是下一秒,謝寂離又恢復了平時老實人的模樣,剛才的兇狠仿佛只是幻象,讓裘序更覺得恍惚。
年荼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謝寂離的信息。
只有兩個字:[抱歉。]
方才發生的事似乎讓本就寡言的雄性更加沉寂,年荼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他情緒糟透了。
年荼:[你沒有做錯什麼事,為什麼道歉?我還要謝謝你保護我呢!]
她發了個小兔子摸頭表情包。
年荼:[可惜今天沒逛上校園,下次我再來找你帶我逛吧!]
短短兩條回復,謝寂離反覆看了幾十遍,心跳躁亂。
下次。
他們還會有下次見面嗎?
光腦上,一個頭像是黑熊的帳號正給他發來消息。
熊哥:[今晚9點,黑場C區,蛟老大要見你。]
熊哥:[你不是不打算跟蛟老大混嗎,怎麼突然鬆口了?跟哥透個底,你到底怎麼想的?]
熊哥:[你可要想清楚,上了這艘船,就走不了回頭路了。]
謝寂離任由消息提示閃爍,沒有理會。
他閉眼深吸一口氣,再度睜眼,一向平和隱忍的眸子變得凌厲。
他回復熊哥:[我想好了。]
黑場的幕後老大之一,代號「蛟」的星際海盜首領,此前曾數次表露過對他的賞識,但他每次都拒絕了對方的招攬。
但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謝寂離透過窗,冷冷地凝視皇宮方向。
皇宮周圍最寸土寸金的地段,是大小貴族們的居所,裘家也在其中。
從裘序這樣的貴族們身上能嗅到一股糜爛的腐臭味。
謝寂離生性隱忍,但不能容忍這樣的腐臭沾染年荼半分。
比起之前對他那些明里暗裡的霸凌,裘序這次做得不算過分,卻真正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熊哥還在問他:[為什麼?]
謝寂離平靜答道:[以暴制暴,以惡制惡。]
反正他已經身陷污泥之中,不介意再髒一些。
雖然變髒了不配接近年荼,但是可以擁有力量保護年荼。
……
不知是帝國軍校為了學校形象而控制了輿論,還是裘家暗中出手,即使演練場上看到這場熱鬧的人眾多,但並沒有在星網上掀起什麼水花。
直到幾天後,星網上突然流傳出裘序在醫院接受治療的照片,一向囂張的雄性此時渾身貼滿醫用敷料躺在醫療倉里,顯然被打得很慘。
年荼大清早吃著早餐看到了這張照片,差點噎住,瞪大眼睛舉起光腦給陸湛看。
「看來嘴欠真的容易挨打」,她搖頭感嘆,殊不知動手的人其實就在自己面前。
陸湛微笑頷首,深藏功與名。
不僅年荼不知道真兇,裘序挨了頓打,也摸不清打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陸湛做事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而裘序平日裡樹敵過多,列出了長長一串嫌疑人名單,最終決定還是拿謝寂離發泄怒火。
不僅因為最近一次起衝突的對象是謝寂離,更重要的原因是謝寂離是所有人中最好欺負的一個。
沒有背景的窮學生一個,隨便拿捏。
「父親,您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訓他!」,裘序咬牙向父親告狀。
裘序的父親裘明子爵最近對這個兒子很不耐煩。
雖然裘序生得一副好皮囊,長得和他最像,一直以來都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但前些天裘序大庭廣眾之下鬧出那樣丟人的動靜,而且竟敢口出狂言譏諷雌性,以至於被學校審查思想道德問題,還被勒令停了課,實在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裘明子爵表情略有不耐,但還是安撫了裘序一番,表示會給謝寂離一些顏色瞧瞧。
歸根到底,也是這個叫謝寂離的小子不識好歹,才讓他的兒子當眾丟臉。
裘明子爵翻看叫人去查來的謝寂離的資料,目光在某處略作停頓,冷冷一笑。
「黑場……」
既然這個謝寂離在黑場打黑拳,那買他的命簡直像喝口水一樣容易。
本來只想弄斷個胳膊腿給點教訓,但現在看來,完全可以一勞永逸。
裘明子爵給一個秘密號碼發去通訊。
對面接起來,聽見他說想弄死一個人,輕鬆地滿口答應,但聽他說完謝寂離的名字,卻突然沉默,而後便是意味深長的拒絕:「你說的這個人以前可以殺,但現在不能殺。」
不能殺?
一個家境普通,還和母親斷絕了關係的平民雄性,為什麼不能殺?
除非……有哪位大佬正在背後保他。
裘明子爵趕緊又查了一番,才知道謝寂離這兩天竟然都沒去學校,連帶著身處監管局裡的父親也被以合理的藉口接了出去。
如此一來,謝寂離多半已經加入了某個大佬麾下。這個大佬的能量遠在裘家之上,而謝寂離恐怕很得大佬賞識,才能讓他想動而動不得。
裘明子爵面色凝重起來。
本以為是個輕鬆能捏死的小蟲子,沒想到對方卻已悄無聲息地隱入黑暗,說不定未來哪天就會對他裘家下手……
仿佛一柄尖刀懸在頭頂,隨時可能落下。
而裘序看不懂臉色,還在不停地追問父親什麼時候能收拾謝寂離。
想到一切皆因這個不中用的兒子而起,裘明子爵怒火中燒,氣不打一處來。
若不是裘序整日在外惹是生非、四處樹敵,何至於此?
「父親——!」,裘序催促父親為自己撐腰,不料父親猛然反手一個耳光,抽得他天旋地轉,重重跌坐在地,滿眼不可置信。
「從今天開始,你就在家待著,閉門反思,哪也不許去」,冷冷撂下一句話,裘明子爵拂袖而去。
星網上傳出去的照片還得找人撤掉,裘家丟不起這個人。
正刷著星網的人突然就發現裘序的那些詞條全都消失,照片也無法瀏覽。
[又撤了?有錢真好。]
[笑死,反正大家也都看過了。]
[我存圖了兄弟們,私聊我無償分享裘大少挨揍圖。]
忽然有人提起:
[說起來,聽說和裘大少起衝突的那個學生最近都沒上學啊。]
[真的假的?]
[我就是帝國軍校的,我作證,的確沒來上學。]
[裘家敢這麼搞?]
[這些貴族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
年荼迷茫地刷到這些帖子,有些擔心,匆匆詢問謝寂離:[你最近沒去上學嗎?]
消息發出去,卻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咪嗚」,小貓在腳邊繞來繞去地蹭她,吸引她的注意。
年荼把光腦放到一邊,低頭抱起小貓,隨手在它下巴上撓了撓,「是想去院子裡玩了嗎?」
拿上給小貓買的小皮球,打開房門,她突然眼前一黑。
已經很久沒有眩暈過,久違的感覺瞬間席捲而上,令她猝不及防。
年荼捂著腦袋跌坐在地。
「咪嗚!!!」,小貓著急地叫。
年荼強撐著想露出個安撫的笑,讓它別擔心。
沒事的,只是精神力覺醒前的常見症狀而已。
安撫的笑容還沒掛到臉上,意識已飛速抽離,她眼皮沉重,精神力狂亂波動。
昏迷的前一瞬,年荼恍惚間看到小貓身上似乎浮現出濃稠的黑霧。
……就和她在雄性獸人們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