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年荼身上。
年荼感覺到一絲壓力,但還是認真開口,「我不是實驗品。」
只這樣解釋一句,未免太單薄,沒什麼說服力。
向他們坦白真正的身世,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相處至今,年荼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安全感,對面前的幾人充滿信任。
沒有糾結太久,她就解開兩枚衣扣,將心口處的神樹標記展示出來。
看到那白皙晃眼的皮膚,雄性們下意識地避開視線,不敢冒犯。
見他們一個個害羞的模樣,年荼的耳朵也開始變紅。
在蛟身邊待了幾天,她被傳染得有點厚臉皮,一時竟然沒想到那麼多。
年荼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這個標記,是神樹給我的一根枝條,是它的一部分力量。」
雄性們緊張地朝她看過來,努力忽視其他的,將視線落定在那個標記上。
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紋身而已。
但隨著年荼開口坦白,神樹有所感應,開始主動配合她。
雄性們眼睜睜看著那標記竟然動了起來,脫離年荼的心口,落在她手裡,變成一根色澤蒼翠的枝條,仿佛是剛從樹上折下來的一般鮮活。
年荼晃了晃枝條,枝條就親昵地蹭蹭她。
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震撼了在場所有人。
年荼斟酌著,按照時間線來慢慢解釋,「我是神樹的一顆種子……」
倘若沒有這根枝條作為佐證,所有人都會覺得她在講神話故事。
但是此刻,心神劇震之下,房間裡鴉雀無聲。
怪不得年荼如此特殊。
獸神竟然真的存在……
半晌,西昂重重跪了下來,向獸神立誓:「我願永遠追隨年荼,忠誠於她,為她而死。」
帝國歷史記載中,古時代的一些雄性向雌性求偶時,會向神樹立下誓言,宣誓忠誠。
這是雌性與雄性之間最鄭重的結侶儀式。
話一出口,年荼也渾身一震。
一種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仿佛她和西昂之間的聯繫驟然加深,只要她願意,她就能掌控西昂的一切、包括生死。
神樹在詢問她,是否接受這個雄性獻上的忠誠。
「我接受」,她喃喃開口。
霎時間,西昂感覺到胸口處傳來一陣灼熱感。
他扯開衣襟,發現那裡浮現出一個標記,看上去和神樹很像,卻是一株半大的小樹苗,頗有幾分青澀。
年荼有些心神恍惚。
她感覺到了,從誓言成立的這一刻起,西昂被打上了她的標記,
這枚屬於她的標記印在西昂胸口,更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上,從今往後,西昂就是屬於她的雄性。
「能看到嗎?」,她放出精神體,試探地詢問西昂。
看到那棵生機勃勃的小樹苗,西昂眼前一亮,忍不住伸手去觸碰。
因為標記,他已與年荼心意相通,無需詢問就知道這是年荼的精神體,真誠地讚嘆,「能看到,很可愛。」
看著年荼與西昂之間明顯比從前更親密的氛圍,雄性們不甘落後,接二連三地跪倒在地,向獸神起誓,願將忠誠獻給年荼。
年荼從沒見過他們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樣,臉上無不寫滿了渴盼與祈求,近乎可憐地望著她,希望能被她標記。
這不是什麼枷鎖,而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名分,比在系統登記結婚更為正式。
「……我接受。」
胸口浮現出的烙印終於給了雄性們一種真實的安全感,眼眸中紛紛迸發出灼熱的光亮。
過了很久,房間裡急促的呼吸聲才平復下來。
「相信了吧?我真的不是實驗品」,年荼收回樹枝和精神體,重新拿起檔案。
雖然她不是實驗品,但她在檔案里看到了一個7號實驗品,描述的體貌特徵和蛟非常吻合。
實驗室里不止有雌性,雄性實驗品才是大多數。
畢竟,比起稀有的雌性,雄性才是最廉價的研究材料。研究人員對雄性進行改造,意圖培養強悍的戰爭機器。
年荼想起了蛟的後腰那個血紅的X形標記。
原來那是實驗品的標記……
「我想去看看蛟」,年荼蹙起眉頭。
她終於明白了,蛟對她的憐愛源自於何處。
那大概是一種出於同病相憐的特殊感情。
和其他人一樣,蛟也誤以為她是僥倖存活下來的實驗品,因此格外關照。
雄性們沒有拒絕年荼的要求,陪她一起找到被關押起來的仿生人蛟。
發現談空凜也在其中,蛟一雙紅眸冷冰冰睨著他,良久,緩緩開口,「她還是選擇了信任你。」
「你配得上她的信任嗎?」
聽見蛟的針對,所有人都看向談空凜。
包括年荼在內。
談空凜保持著鎮靜,「實驗室的製造者是談玄,對嗎?」
「明知故問」,蛟冷笑一聲。
他不信,皇室會對其成員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
那並不是什麼存在感很低的邊緣人物。
相反,在談玄暴露出造反的野心、和帝國反目以前,他一直是帝國尊貴的公爵,擁有著極大的話語權。
甚至後來起兵造反失敗,他都沒有被殺死,而是宣告失蹤。
在蛟看來,這極有可能是皇室對其內部成員的一種包庇手段,想留他一命。
談空凜沉默半晌,低下頭,「抱歉,我確實不知情。」
在蛟炸掉廢棄實驗室所在的那顆星球之前,他並不知道還有這樣一處罪惡之地。
這是帝國的失職。
倘若他們能早些查到談玄的所作所為,說不定可以救下那些實驗品。
蛟閉上眼睛,拒絕和他繼續交流。
一閉上眼睛,他就一動也不動了,像是死了一樣。
年荼驚慌失措,朝他撲上去,「蛟?」
「蛟!」
「他沒事,只是暫時切斷了和這個仿生人的聯繫」,談空凜安慰道。
「談玄是誰?」,年荼詢問。
談空凜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他是我的叔叔,但已經背叛了帝國。」
身為尊貴的公爵,談玄不滿足於自己的地位,垂涎於更強大的、不受任何約束的權力。
叛亂被鎮壓之後,他就遁逃在外,不知所蹤。
這麼多年以來,帝國一直沒有放棄對他的搜捕。
「宗守淵之所以失憶落到Z3413星球,就是因為執行搜捕任務時找到了談玄,被他打傷。」
不過,那次戰鬥中,談玄也沒能討得什麼好處,瞎了一隻眼睛,狼狽而逃。
年荼聽著談空凜的解釋,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談空凜的態度很篤定,對於帝國的敵人,即便血脈相連,皇室也絕不會包庇。
然而對蛟而言,口頭上的辯解必定是蒼白而無力的。除非帝國成功將談玄抓捕歸案,當眾處決。
仿生人安靜坐在那裡,沒有絲毫動靜。
年荼年荼盯著一動不動的仿生人,嘆了口氣。
她還沒來得及跟蛟澄清,她其實不是實驗品。
又接連探望了蛟幾天,年荼見到的都是安靜如同屍體的仿生人。
直到第四次找到蛟,才終於和他說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