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秦落羽才剛起來,嬋娟就急急忙忙奔了進來:「公主,出事了!」
秦落羽一問,才知道這事出得還不小。
四公主秦素菡昨夜給後院侍衛送了幾壇酒過去,裡面放了估計能麻翻幾十頭牛的蒙汗藥,直接將所有的侍衛們都藥倒了。
蕭尚言逃了,蕭廣智自盡了。連帶著秦素菡都不知所蹤。
秦落羽萬萬沒想到秦素菡會這樣大膽。
蕭尚言肯定會有人救,但絕對不是她來救。
可她竟然就這麼帶著人跑了,連自己也跟著一起跑了!
這個妹妹,貌似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比起當初逃婚的她,有過之無不及。
大秦皇帝秦世定快要氣瘋了。
秦落羽隔著老遠都聽到他憤怒的咆哮:「朕養你們何用?何用?一幫廢物,連個人都看不好!!」
秦世定下令全國追捕蕭尚言和秦素菡。
蕭廣智雖然死了,秦世定也沒打算放過他,「哪怕是屍體也要運回京都,朕要在先帝陵前鞭屍解恨!」
在極度的憤怒中,秦世定與秦落羽就此別過,一個往西回京都,一個往東去洛城。
洛城,如今已然是陵國的地界了。
與秦世定分開沒多久,秦落羽就吩咐侍衛打開了翟暮身上的枷鎖,讓他坐上了自己的馬車,自己騎馬隨行。
翟暮是蕭尚言的屬下,蕭尚言成了階下囚,他自然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好待遇。
他發熱數日不退,整個人都憔悴得不成樣子,又戴了沉重的木枷,硬撐著走了一路。
後來實在撐不住昏迷過去,士兵們乾脆將他往馬上一綁,接著趕路。
之前護送秦落羽的將領脾氣極硬,唯皇上之命是從,任秦落羽怎麼為翟暮求情都不肯通融。
眼下護送秦落羽去洛城的人換了一批侍衛,他們也知道就連皇上也得對三公主客氣幾分,是以雖覺得秦落羽的要求不妥,但也不敢不從。
秦落羽又讓侍衛去找了個民間的大夫來,給翟暮看了病,開了些藥,晚上又親自送了藥過去,看著翟暮喝了,這才稍稍放心。
五日後,隊伍已即將踏出大秦國境。
送行的侍衛頭領拱手道:「陵國前來迎接公主的隊伍,就在城外等候,待會我們交接完後,恕屬下等不能再送公主。」
陵國來迎秦落羽的隊伍,竟然是由衛無忌親自帶隊。
衛無忌臉上是一貫的沉靜,對秦落羽的態度也一如當初那樣客氣恭敬。
就好像秦落羽不過是出去溜了個彎,根本不是大動干戈的逃跑。
*
隊伍愈近洛城,秦落羽心中的不安愈重。
半年前衛無忌護送她去不夜都時,雖然也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對未來不可知命運的懼意。
可現在,這種不安倒沒有太多懼意,更多的,是摻雜了某種心虛,有些不敢面對陵君行的心虛。
馬車到洛城城門外時,外面的嬋娟突然乾嘔起來,秦落羽連忙就要掀車簾:「怎麼了嬋娟?」
嬋娟一把扯住了帘子,不讓她拉開,聲音都似乎有些變了:「公主,別往外看。我沒事——」
可她剛說沒事,忍不住又嘔了起來。
嬋娟這次是真的吐了,人都跑遠了,哇哇地吐。
秦落羽拉開帘子,往外看了看。
洛城城牆上,已然換成了陵國的旗幟,城樓上,旌旗迎風招展,士兵們肅然站立。
有風吹過,空氣里傳來臭臭的味道。
那味道很怪,好像是什麼腐肉的味道,臭得熏人。
「公主,你,你還是別看了......」
嬋娟在邊上吐完,臉色蒼白地跑回來,手忙腳亂地就要拉帘子。
可是已經晚了。
秦落羽已然看到了城樓上吊著的那個人,或者說,那副人形「骨架」。
「骨架」身上殘餘的肉幾乎都被一片片剔開垂落,將斷不斷,幾隻禿鷲爭相啄食。
那人顯然在城樓上掛了數天,屍體腐臭不說,許多部位已然是白骨森森,顯然被禿鷲啄食了多日。
秦落羽瞳孔緊縮,一股森寒之意,順著足底蔓延而上。
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竟然用這樣殘忍至極的方式,來折磨凌辱此人。
「衛將軍。」
好一會兒,秦落羽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強忍著心頭的噁心問,「城樓上吊著的那人,是誰?」
衛無忌聲音平靜地回答:「是仇禹。皇上下令處以凌遲之刑,曝屍十日。」
凌遲之刑,曝屍十日。
秦落羽感覺自己整個人好像大冬天被泡進冰水裡過了一遍,從外到內的透心涼。
她收回剛才說沒有多少懼意的話。她現在,真的還挺害怕的。
她忘了陵君行本性里有暴君殘忍狠戾的因子,之前沒對她發作,並不代表不存在。
*
秦落羽一下馬車,就被直接送到了洛城行宮,嬋娟沒有被允許隨行。
洛城行宮當日被大火燒毀了不少,半年過去,現在都已被修葺一新了。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大魔頭故意的,她發現自己住的地方,竟然是當初她和他大婚的寢殿。
雖然房間裡里外外都已大變樣,但,一踏進房間裡,秦落羽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當日大婚之夜的一幕。
數名大秦國將士為了保護她慘死當場,雷琮被詹少剛一劍穿心,滿身是血地倒在她的面前。
秦落羽在房中坐了一會兒,明明是白天,可只覺後背都涼津津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總算有宮女送吃的進來,然後帶她去了沐浴之地。
水池中灑滿無數花瓣,花香襲人。
侍女說:「皇上讓奴婢轉達娘娘,娘娘這一路接觸了不少人,皇上讓娘娘務必好好洗乾淨。」
秦落羽:「......」
所以大魔頭還有潔癖是嗎?
她這一路接觸誰了,就是接觸又怎麼了,這世上難道還有人出門不跟人接觸的嗎?
豈知侍女的話還沒完。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了下一句:「皇上說,尤其,是這雙給別人抹過藥、送過藥的手,更要多洗數遍。」
秦落羽:「......」
她給蕭尚言抹過藥,給翟暮送過藥,他......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是在秦世定身邊安排了眼線嗎?這都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