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岱山行宮的路其實並不遠,但因為此次出行隊伍太過龐大,所以行進極為緩慢。
中途祭天隊伍分為兩路,文武百官隨皇帝直接前往岱山祭天,皇后及百官家眷等由護衛送入岱山行宮。
秦落羽到了地方才發現,寢殿很大,布置精美,然裡面只有一張床,便連軟塌都沒有一張。
她有些無語,所以她這是不得不和陵君行睡一起了?
隗公公含笑說:「歷來在岱山行宮,皇上都是和皇后同住的,所以今年也不例外。」
秦落羽:「……」
書里倒是沒提過,還有這麼個規矩。
好在大魔頭帶著百官去祭天了,得過幾日才回來。
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能隨機應變,再想辦法了。就是真得躺在同一張床上,也須得保證井水不犯河水。
祭天大禮結束,已是三日後。
帝王攜百官歸來的那天傍晚,於岱山行宮前殿宴飲群臣,場面甚是熱鬧。
秦落羽作為皇后之尊,也不得不坐在陵君行身側,出席了宴飲。
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文武百官面前,文武百官打量她的眼神,或平靜,或複雜,或不掩厭惡,或帶了恨意。
只可惜,她坐在帝王身邊,乃是皇后之尊。
百官就是再討厭她,卻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喊著「皇后娘娘千千歲」,舉杯朝賀。
嗯,就喜歡看你們看不慣我卻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秦落羽臉上始終努力保持著得體的笑容,笑得臉上肌肉都酸了。
她跟隨帝王盈盈舉杯,含笑接受群臣朝賀,被迫飲了幾杯酒。
這酒初入口尚不覺如何,只是下肚後便覺腹中有如火燒。
她自然不知,這酒乃是陵國特產,名曰長風醉,最是性猛如火,後勁甚烈。
酒量稍差的人,哪怕只是一杯,酒勁兒上來也得暈菜。何況秦落羽這不怎么喝酒的人,傻不愣登喝了三杯。
秦落羽只覺心口燒得慌,臉頰甚是發燙。
好在接受完朝臣的祝賀後,帝王也無意久留,與秦落羽先行退席,回了寢殿。
因帝後同寢,嬋娟不敢久呆,服侍秦落羽更衣洗漱完後就匆匆退下了。
寢殿外廳,陵君行與衛無忌和絕影正在說事。
「明日岱山獵場……」
衛無忌剛說了這幾個字,目光落在皇上身後的屏風處,突然老大不自在,咳了咳,竟側過身去,不往下說了。
絕影抬頭只看了一眼,也立即垂下視線。
陵君行回頭時,眼皮猛地一跳。
女孩穿著一身月白寢衣,黑色長髮如瀑傾瀉而下,身子軟軟地倚著雲水屏風,仿佛站不住似的,不勝嬌弱。
那張絕美精緻的小臉兩頰染了酡紅,如煙似霞,水眸似氤氳著一層霧氣般,懵懂迷離。
她這是,喝醉了?
女孩目光直勾勾望向離她最近的衛無忌,露出個笑容,含糊道:「衛將軍。」
衛無忌嚇得後背冒出一層冷汗,立刻拱手告退:「皇上,岱山獵場之事臣明日再來向皇上稟報,臣告退!」
話未落音,人已倉惶逃了。
女孩的目光轉到絕影的身上,「絕……」
絕影身形一閃,比風還快地閃離了這是非之地。
秦落羽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他們幹嘛都走了啊。
她又不是怪物,他們怎麼見了她就跑,還跑得那麼快。
她愣愣地站了一會兒,覺得身上有些冷,順著冷源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皇帝正眼神森冷地看著她。
明知道他和衛無忌在談事,卻還穿成這樣就走了出來。
這裡站了三個人,她第一個去看的是衛無忌,第一個喊出的人,也是衛無忌。
他這麼大個人站在這裡,是他不夠明顯?還是她根本不想看他?
喝醉的人,言行之間表露的才是內心真正的想法。
所以在她心裡,他甚至還不如衛無忌和絕影嗎?
男人冷著臉,眸光陰沉。
卻不提防下一刻,女孩跌跌撞撞朝他走來,委屈巴巴地喊了一聲:「夫君。」
這一聲夫君,伴隨著女孩柔軟馨香的身體跌入懷中,陵君行的心仿佛剎那間停跳了一瞬。
她還記得。記得他是她的夫君。
眸光落在女孩身上時,漆黑眼底的陰霾頃刻散盡,染上不自知的一點寵溺與溫柔。
「怎麼不睡覺?」
「我渴了,找,找水找不到……」
女孩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巴,聲音軟軟地控訴著衛無忌和絕影,「我想問問他們水在哪兒,可是他們不理我,都,都走了……」
陵君行扶著女孩來到桌邊坐下,聲音有些喑啞:「朕回頭罰他們。」
提起桌上茶壺倒了杯茶,本想遞給她自己喝的,可是她似乎坐都坐不穩,半倚在他懷裡,杯子端得搖搖晃晃的。
無奈他只好握著她的手,餵她喝了些水。
女孩喝得急了些,唇邊沾了些水,陵君行遲疑了一下,指腹落在女孩唇瓣,輕輕擦去了那些水漬。
她喝夠了水,心滿意足地合上眼,將腦袋埋在他懷裡,一隻手還揪著他的衣袍,就這麼靠在他身上,似乎是要睡了。
陵君行失笑,她這是把他當什麼了?
方才在宴席上,看她不過喝了兩三杯酒,就醉成這樣了,看來以後,酒這種東西,還是少讓她碰為好。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俯身要去攬她起來,她卻突然輕輕地喊了一聲:「夫君。」
但是卻又似乎不是在喊他,只是仰著小臉看他,有些迷惑般,想著什麼。
那雙黑葡萄般的眼眸仿若浸潤在水霧裡,水汪汪的惹人憐愛,鴉翅般的睫毛輕顫著。
他可以從她的眼裡,清楚看到跳動的燭火,還有他的影子。
滿滿的,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秦落羽怔怔地盯著他瞧了一會兒,突然拉過他的手,舉到眼前歪著頭看了看,隨即,「吧唧」一口,咬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很輕地咬下來,帶了幾分小心和試探,仿佛某種小動物的啃齧。
柔軟的舌輕輕忝過,陵君行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似乎被凍結住。
下一刻,女孩咬下來的力道陡然加重。
男人蹙緊了眉頭,卻,只是一動不動,任她咬著自己。
她鬆開來,好像愈發困惑,自言自語地輕聲道:「是真的咬到了……原來不是幻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