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屋內靜寂無聲。皇帝遲遲沒說話。
秦落羽忐忑抬頭看了眼皇上,正對上陵君行看過來的目光。
男人輪廓很深,臉色微微沉下來的時候,帶了幾分冷峻森然。
那一雙漆黑的眸子,也如同籠了輕煙的寒潭,無端讓人心生冷意。
秦落羽怔了怔,他方才不是已經答應她,只要葛神醫同意收她為徒,他就不會有異議嗎?
現在這種眼神看著她,是什麼意思?
陵君行終於開口,淡淡道:「她能入葛神醫青眼,朕也為她高興。只是,她終究是朕的皇后,出入宮禁多有不便,收徒一事,還是——」
秦落羽生怕他說出「還是算了」,急切地望著陵君行,眼裡露出懇求之意。
陵君行淡漠掃了她一眼,緩緩道:「容朕再考慮。」
聽到大魔頭這句話,秦落羽稍稍鬆了口氣,總算是沒有當場拒絕。
沒有拒絕,就說明還有商量的餘地。
「那就多謝皇上了。老朽這麼多年,從未對皇上有過任何非分之請。而今老邁之年,有幸遇見娘娘,如能與娘娘有師徒之份,老朽死而無怨矣。」
葛隱性情淡泊,無欲無求,對任何人事都不曾執著過。
這十年盡心竭力救治紀公子,也只是為了還當年先帝救命之恩。
而這位淡泊至極的葛神醫,而今竟能說出「如能與娘娘有師徒之份,死而無怨」這種話,可見,他想要收秦落羽為徒的心愿有多麼強烈。
陵君行不由得再次看了眼秦落羽,不知她與葛神醫一番密談,到底說了什麼。
能讓葛神醫在短短時間,就同意收她為徒。
這丫頭,看來遠遠比他想像的要聰明得多。
眾人中,聽到葛神醫這句話,最震撼的,莫過於薛玉衡了。
想當年他自出生便與葛神醫認識,但直到十四歲,才被葛神醫正式收為徒兒。
可這位洛兄才和師父第一次見面,密談了不過一炷香時分,就能讓師父收她為徒,還不惜主動向皇上提出請求。
薛玉衡感到了深深的傷害。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本以為今日讓秦落羽過來,最多不過是幫著看看紀公子中的是什麼毒,豈料,這還給自己看出個師妹來了?
回宮時,陵君行留在了昭王府,沒有與秦落羽一起走。
薛玉衡悄悄追出來,「洛兄,你跟我師父到底說了什麼?」
這位洛兄雖然思路清奇,那捲手札中對醫術醫理的見解甚是獨到,但,要讓師父當場不顧世俗禮節就要收她為徒,還是不大夠的。
師父這些年見過的驚才絕倫的人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可師父從來沒有收徒的意思。
而且師父當年曾立下重誓不再收徒,能讓師父破誓甚至不惜得罪皇上的,絕不僅僅只是一句「天資聰穎、驚才絕倫」就可以的。
薛玉衡太想知道這位洛兄到底是怎麼說服師父的。
只可惜,秦落羽只是微微一笑,丟下「秘密」兩個字,便一臉深藏功與名地走了。
剩下薛玉衡一人,獨自在秋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