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倒是周玲玲先聯繫她了：「你旅遊回來了是吧？」
「是啊，回來兩天了。」
「怎麼沒見你發照片啊？給我看看。」
蘇涼便發了她幾張，忍不住吐槽：「不是我不想發，你不知道明景晏的拍攝技術，那簡直就是慘不忍睹啊，這幾張是酒店的小姐姐幫我拍的，湊活看看吧。」
周玲玲表示理解：「明教授一看就不是有浪漫細胞的人，不會拍照也是理所當然地嘛，知道給你買好吃的不就行了？這可比會拍照要重要多了吧？」
蘇涼深表贊同：「對啊，反正我也不喜歡拍照。」
閒聊了幾句之後，周玲玲又說：「恭喜你得獎啊，簡直太厲害了！我從來都不敢想啊，我一直都覺得，這些獎項都是那些天才或是專家們應該完成的任務，我這種平庸凡人就不要想太多了。沒想到你居然做到了，簡直我輩楷模啊！」
蘇涼被她的彩虹屁吹的飄飄然，差點就真的以為自己時大佬了，還好又及時回過神來：「你就別吹我，別人吹吹也就算了，你圖什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了寫論文，我每天都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
「那也很厲害啊。我就算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也寫不出來啊。」周玲玲嘆氣，「我算是知道了，我們倆不僅有美貌上的巨大差異，智商你也比我強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容貌是爹媽給的，這個真不能怪我，得看運氣。至於智商，我們倆半斤八兩，商業互吹就免了吧？」
「這不就是問題所在嘛，智商一樣我也寫不出來啊。」
「你缺個導師。」蘇涼又說，「哦，對了，我問你個事兒，就姜曉琳，最後你們單位怎麼處理的？」
「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兒呢。」周玲玲嘿嘿笑，「之前姜曉琳的論文不是沒刊登嘛，所以單位也一直沒說具體怎麼辦，就開了幾個會議，一再強調，絕對不允許走這種捷徑。但到底到什麼樣的程度才算是捷徑，就沒說了。」
直到姜曉琳的論文刊登之後，請研究所的幾個教授認真對比過了之後，才發現，事情真的大條了……
「畢竟這就相當於拿你論文的一個小節點擴寫了，連實驗數據都跟你的差不多，一看就是同一組裡面挑選出來的。」周玲玲感嘆道，「我看著都心動了，這也太輕鬆了！這種論文，我一個月就能寫一篇！」
周玲玲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不傻，很快就再次議論起來。
「尤其是，今年單位名額多了三個，總共有七個，我聽張主任的意思，是打算拿出四個來，給那些年過五十歲，在研究所幹了一輩子，但因為論文數量和質量一直比不過年輕人，所以未能評上副高職稱的。但是姜曉琳怎麼一搞，好像是在說，那些老研究員們，簡直就是傻帽。這麼好的捷徑都不知道走。」
晨會的時候，直接當場就吵了起來。
「你是不知道，當時雞飛狗跳的樣子，那幾個看似很佛系的大爺大媽，這會兒戰鬥力可強了，直接就指著姜曉琳的鼻子罵了起來，說她不配做研究員。」
「唉，一旦牽扯到利益，人的本性就暴露無遺了。」周玲玲很感慨，雖然看了一場大戲，但也覺得挺丟人。畢竟，她也是研究所的一員，除非有一天能夠混到明景晏或是周一文那個地步，不然，她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港城研究所了。
所以，周玲玲也覺得面上無光。
蘇涼差不多能想像到哪個場景，心裡覺得挺快意，但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畢竟自己也拿了研究所兩年多的工資。
周玲玲又說：「反正，姜曉琳的副高是沒可能了。不光是今年沒可能，以後也不會給她了。給研究所帶來這麼壞的影響，恐怕也不可能善了，接下來，就看有沒有內部處罰了。」
蘇涼已經覺得很可以了，現在整個港城研究所都知道了，姜曉琳以後的處境也不會很輕鬆，為了一時的利益，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周玲玲又興奮地說道：「不光是這樣，今天早上，他們不是抄的不可開交嘛，然後我們幾個年輕的沒什麼事兒，反正也沒有發言權，吵架也不在行，就坐在後排拿著手機翻新聞嘛，然後就看到你得獎的消息了……」
周玲玲是有蘇涼的微博的，上次蘇涼上熱搜的時候，兩個人就互相關注了，而且還設置蘇涼為特別關心的人。因為互關，周玲玲沾了好大的光，漲了一兩千粉絲，就為了看她偶爾發出來的蘇涼的照片。
然後，周玲玲一打開微博，就看到頁面上給她推送的消息，好幾個大V第一時間艾特了蘇涼，恭喜她獲獎。
周玲玲忍著內心的激動和喜悅，將頁面給身邊的同事們都看了。大家頓時唏噓起來，又忍不住幸災樂禍，小聲討論著，姜曉琳這次可是丟人丟到全行業面前去了。
一抬頭，周玲玲差點撞到孟民的眼鏡上。
「當時可嚇死我了！孟書記就跟貓似的，悄無聲息地湊了過來，我都沒注意到，突然多了一個人頭。」
蘇涼笑了起來，又問：「然後呢？發生什麼了？」
周玲玲又把後面的事情跟她描述了一遍。
孟民將周玲玲的手機直接拿了過去，自然也就看到了蘇涼得獎的消息。
「當時孟書記可高興了，當著全體會議人員的面就念了出來。」
蘇涼眨了眨眼：「啊？」
孟民當時確實很高興，念完了之後還讓大家鼓掌，對蘇涼表示慶賀，又說：「都是研究生，蘇涼都還沒畢業，就已經取得這樣的成就了，再看看你們，就只學會了抄襲和剽竊？你們對得起國家這些年的栽培嗎？」
話一出口，會議室頓時安靜下來。
「你不知道當時姜曉琳的臉色有多難看……」周玲玲當時看到她的表情，差點沒笑出來。
孟民這句話，基本就把這件事情的性質給定死了，那些斤斤計較的老研究員們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麼了，那天的晨會便這樣落幕了。
蘇涼「嘖」了一聲，雖然痛快，卻又覺得挺無奈。不過她也沒多想，具體怎麼處理，這跟自己也沒太大關係，而且她也不應該去左右研究所的判定，便沒再跟周玲玲發表任何意見。
兩人又閒聊了些別的，說了大半個小時的電話，這才掛斷。
回頭，蘇涼便把這件事告知了明景晏，問道他：「你怎麼想？」
「沒怎麼想啊。」明景晏聽完之後，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孟書記是個很有遠見的人，我相信他能做出最恰當的選擇。」
蘇涼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反正咱們也管不了。」
無非就是擔心港城研究所因為這件事，搞得人心惶惶，要是處理不當，大家都來走捷徑，那可就玩完了。
不過畢竟是別人家的家事，說太多，就招人煩了。
已經下午六點了，下班半個小時了，姜曉琳還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沒有動，甚至都沒有開燈。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這間辦公室又是在陰面，早就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卻依然不想動。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並非毫無準備，但當這一切真的來臨了，她卻又覺得太突然了……
看著電腦屏幕上一直停留在當下的那個頁面，是關於蘇涼得獎的信息。
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啊，這是怎麼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她一直覺得，這些高高在上的獎項，跟自己這種平凡人是沒什麼關係的，而在姜曉琳的認知範圍內，蘇涼也只是比她多了幾個優秀的指導者而已，她也並不具備成為天才的能力。
但現在，這個獎項得名，就仿佛是在嘲笑她的無知，又像是在嘲笑她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嘲笑她的無用功。
姜曉琳坐在那裡，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仍是不想動。
在看到蘇涼得獎的那一刻，巨大的羞恥感瞬間將她淹沒，不知所措。她所做的一切，在頃刻之間，變成了一場笑話。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是她丈夫打過來的：「怎麼還沒有回來？寶寶想你呢。」
姜曉琳勉強笑了笑，想到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又立刻打起精神來：「好，我這就回去了。」
掛斷電話，姜曉琳就站了起來，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不管怎麼樣，生活還是要繼續。不就是一個職稱嘛，反正本來也沒有，現在得不到也沒關係了……
蘇涼得獎的消息這幾天又再次發酵，很快又有更多人陸陸續續就都知道了。
喬銘信是在和周延深吃飯的時候看到的消息。自從蘇涼上過兩次熱搜之後，喬銘信就有事沒事去她的微博逛兩圈。
蘇涼是在接到評委會打給自己的電話，確定是二等獎之後，才在微博上提了一句，並且將自己的論文刊登日期也說了一下，讓有需要的工廠在看完論文之後，可以直接跟自己聯繫。
喬銘信頓時一愣：「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蘇涼？不是明景晏？」
「什麼？」周延深聽到熟悉的名字，立刻湊了過去，「給我看看。」
喬銘信將手機遞給他，又問道：「這個工藝，是你那邊需要的吧？」
「哦，你說這個啊。的確是在我現有的工藝基礎上再次改善的。蘇涼說，等她論文刊登了之後，就讓我這邊跟著改進就行了，我還沒去看改完了沒呢。——唉，這個獎項很厲害嗎？獎金高不高？」
喬銘信瞅他一眼：「沒文化真可怕……」
周延深不服氣，嘲諷他：「你這麼有文化你也去得一個唄，我私人獎勵你五百萬，怎麼樣？」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度娘，開始思索這個獎項到底是什麼價值。
喬銘信懶得理他：「手機還我。」
周延深躲了過去：「我還沒看完呢……臥槽！這麼牛逼的獎，蘇涼還真的拿到了啊？怪不得我發小對她一見鍾情呢，人以群分啊臥槽！」
「你可閉嘴吧！」喬銘信皺著眉將自己手機拿了回來，又問，「他們是一見鍾情？」
周延深想了想：「要較真的話，那還真不是，你覺得我發小像是那麼感性的人？他喜歡蘇涼起碼也是認識半年多以上才有的念頭。至於蘇涼什麼時候喜歡他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喬銘信「哦」了一聲，又問：「你給不給蘇涼發紅包？發多少？」
「8萬8？還是9萬9？」周延深也沒打定主意，但是發肯定還是要發的，「你知道學術界有什麼講究嗎？」
喬銘信看他：「你當他們是你啊，還搞封建迷信？」
周延深撇嘴：「那就10萬，湊個整吧。」
聽他這麼說，喬銘信也就發了個跟他一樣的紅包過去，上面寫了一句話：「恭喜你獲獎。」拿著手機沉思了片刻，又把蘇涼得獎的那個頁面，給范之林也賺了過去。
對方很快回了過來：「你給紅包了？」
喬銘信發了個截圖過去：「我跟周延深，都給了10萬。」
這時候，喬銘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是一條微信回復，紅包已經被領取了，隨之發過來一句話：「謝謝啊，沒想到分手這麼多年了，還能從媳婦兒前男友那裡薅到豬毛，太驚喜了！」
喬銘信：「……艹！」就不該多此一舉，給錢還要遭罵，他又不是抖M，這到底圖啥？
范之林這會兒也正在猶豫，想著明景晏那張嘴，還是不發紅包了，不然說不定會收到什麼狗話呢，直接讓人送到蘇涼手裡更妥帖，起碼這樣，明景晏就不至於有機會再當著眾人面損他了吧？
吩咐助理去買了一束花，將支票裝進紅包里包好之後，范之林才又問道喬銘信：「給我截個圖看看，他是怎麼羞辱你的。」
喬銘信：「……滾。」
生而為人，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情誼呢？這麼多年的兄弟情，難道都餵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