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悄悄將明景晏之前跟張天成說的話跟他說了一遍，又說：「別的就沒再說了，反正咱們實驗室本來就缺人。就算她乾的不好，也可以當做半個人來用嘛。周老師您看，因為要做綜合數據分析以及原始記錄裝訂，我手裡的項目最少，就兩個，其他人都是三個甚至五個，一旦進入大量樣品分析時期，工作量就很大，那就把工作量大的人手裡的測試項目她兩個唄。」
周一文點了點頭：「把劉家業的給她，然後讓家業負責各實驗室統籌，以及最終的數據分析？這樣的話，你跟小景就可以輕鬆一點。」
蘇涼抿唇笑：「好啊，您去問問劉師兄願不願意，我記得，他也在準備一篇很重要的論文，應該需要很多私人時間，總不能天天加班到十二點。」
周一文點了點頭：「好，我去跟他商量一下。」
一整個上午的時間，蘇涼就沒再見到姜曉琳，也不怎麼在意，自己還有一堆事兒要忙活呢，哪有空兒去管不相干的人？
中午吃飯的時候，劉家業主動坐到蘇涼身邊，問道：「你跟周教授提議，讓姜曉琳幫我做樣品的？」
蘇涼點點頭：「是提了一句，周老師不是去跟你商量了嗎？你覺得不妥當，拒絕就可以了呀。」
「沒有沒有。」劉家業連忙說道，「我是來跟你道謝的。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又不好意思直說，多虧了你。」
蘇涼笑了起來：「反正她總共參與的時間都不到一年，想要在項目組最終的成型材料上面留下一個名字，頂多也就是二三頁，非重要參與人員，是吧？」
劉家業心領神會地也跟著笑了起來，又問道：「你的新工藝研究的怎麼樣了？」
「還是卡在那個節點上，得需要大量的時間驗證。等忙完這個階段吧，咱們的材料項目估計8月份之前能結束。」
劉家業點了點頭，又問：「我看了下你的學分，這學期結束，應該就足夠申博了，有什麼想法嗎？」
「想好了，跟著明景晏。」
劉家業很高興：「那咱們以後還是在同一個項目組啊。」
「對啊，你也得繼續跟著學，是不是？」
劉家業嘿嘿笑：「是啊，我也申博了。如果明教授願意的話，我肯定繼續跟著他。而且，明教授的項目，我的名字要是能出現在前五，也就算是熬出頭了。」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姜曉琳一直很安分，按時上下班，既沒有遲到早退，也沒有主動加班。畢竟她的兒子還沒滿周歲，需要母親的照顧。所以大家也都很體諒，不管她到哪個實驗室做項目，大家都會主動將她排在前面，先去做別的。
蘇涼也過得十分安靜，晚上的時候，給明景晏打電話，就問起來他在B市的情況：「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明天回來嗎？」
明景晏回道：「回，明天一早就回去。」
蘇涼笑了起來：「好啊，那中午我等你一起吃飯，吃烤肉。」
明景晏很驚訝：「剩菜吃完了？」
蘇涼：「……你是不是就為了逃避吃剩飯剩菜，所以去B市啊？再說了，那叫什麼剩菜？擇好的放在冰箱裡的生的蔬菜，炒了之後也叫剩菜？」
「絕對沒有！」明景晏義正言辭地給自己辯解，「就算那不是剩菜，走之前，我也已經吃了三分之二了！」
「廢話少說，郭帆那事兒處理好了沒？」
明景晏嘆口氣：「神經病，說不通。走一步看一步吧。」
蘇涼很驚訝：「還有你說不過的人？」
明景晏：「怎麼可能？！我沒去見他，我寶貴的時間怎麼可能浪費在這種人身上？我讓周延深去跟他談的，他們倆曾經有段時間關係還不錯來著，興趣愛好都一致，容易聊到一起去，我去了那得當場打起來。」
蘇涼「哦」了一聲，又問：「他們怎麼談的？直接就談崩了嗎？」
「對啊，我讓周延深去勸他，趕緊回海市去，別在這折騰了。但是話還沒說完，郭帆就動怒了，我猜著可能是周延深踩到他痛處了。」
蘇涼對郭帆的弱點絲毫不感興趣，這個人在她看來，滿身都是齷齪，沒有一個說的上是優點的地方，讓她根本不想提起這個人，便草草略了過去，又問起周延深生產工廠的事情。
「嗯，已經沒問題了，自從換了水之後，這一個多月的產品合格率，計算下來是97.6%，完全符合預期目標。」
蘇涼也很高興：「那咱們的新工藝，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嗯。不管怎麼樣，必要的實驗數據絕對不能少。最近項目組很忙，你先放一放，忙過這一陣子，咱們再一起挨個步驟查詢問題所在。」
蘇涼應了下來，兩個人又說了一會話，這才掛斷了電話。
周延深看著他走了回來，問道：「明天就回去，你真的不管郭帆了啊？」
「將我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種人身上，值當嗎？有的是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項目組進入最終階段了，我得好好盯著。」
周延深立刻就精神起來了：「新材料適合做什麼？定價大概是多少？我提前先籌備著資金，可以簽訂合同了你通知我。」
「著什麼急？我會提前一個半月通知你的。這是一種新型的晶體材料，適用性並不廣泛。這個項目本來就是國家重點項目，只不過因為某些原因，一直沒有成功，被擱置了之後才又輾轉到了我手裡，你就別想這個了，是要上交給國家的。」
周延深十分失望：「那我的新材料呢？」
明景晏又說：「別擔心，我幫你聯繫了一種新型環保材料。可用於防水，也可用於各種對水質要求比較高的管道，可塑性比較高。結合前兩天的綜合性能數據來看，我建議用作新型的環保輸送管道。」
周延深一聽：「這可是個大買賣啊！不論是工廠還是樓房，各種管道都是必須的，而且用量還大，這又是新型材料，想必很多工廠都急需要換成這種吧？」
「對，政策一出，工藝改善，管道必然是要用新的。這個項目大概是在六月底就能拿到專利，我先跟你透個底，你別到處亂傳啊，不然到時候競價太高，別怪我沒提醒你。」
周延深連忙應下：「我懂我懂，絕對不會再讓第三人知道的。」
「好了，現在該我問問你了，今天你跟郭帆說了什麼，讓他狗急跳牆了？」
周延深撓了撓頭：「也確實怪我衝動了一些，不過，吵起來是遲早的事情。不過那個狗東西，也的確是越來越古怪了。」
當時在一起的，還有喬銘信和江墨林，四個人在一起，在娛樂場所玩了一個下午，直到晚飯的時候，周延深才說起來這件事。
不過就這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已經對郭帆很不耐煩了。好幾年不見，這人越發脾氣暴躁，而且素質也越來越差。
所以晚上吃飯開口的時候，周延深的語氣就不怎麼好：「我看你跟這裡的美女玩的挺開的嘛，幹嘛非要纏著我朋友的老婆？」
郭帆就直接懟了回去：「我有錢，我玩得起，怎麼了？」
就這句話，周延深氣的直接把一杯紅酒潑到了他腦門上，然後一腳踹翻了餐桌，罵道：「你玩你的，我又不是你老子，當然管不著，也懶得管！但是敢動我發小老婆，就弄死你！」
江墨林被嚇得瑟瑟發抖，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喬銘信倒是很淡定，端著自己的水果盤躲到了一邊，然後立刻就喊了保安過來，防止兩人打起來，還挑釁道：「如果真要打起來的話，我一定會幫周延深，墨林現在跟周延深是一個電競俱樂部的。到時候，我們可是三打一了，你想清楚？」
郭帆自然是不甘心的，那天四人不歡而散，郭帆也拒絕了再次跟他們溝通，但是，仍然沒有回海市去，還在穆蔚曦那裡住著。
「總之，我勸你，還是小心點為好。」
「小心什麼？」明景晏看著他，「難道他還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對蘇涼做什麼？我們研究所和居住的小區安保都很嚴格，而且我跟蘇涼幾乎是不會分開的，除了上廁所以外。但是廁所是在實驗大樓裡面，外人更不可能進入。他沒有機會的，放心好了。」
周延深點了點頭：「你覺得沒問題就行。他那個人很偏執，不經腦子的也做過不少。——算了，我不多說了，那個冒充蘇涼的人，你們解決好了？」
「嗯，蘇涼跟她溝通過了，算是解決了。」
周延深便不再多問了：「行吧，這段時間我會繼續幫你盯著郭帆的。」
姜曉琳自從上班之後，倒是一直很老實。明景晏回來之後，也沒關注她，反正周一文都已經安排好了，他沒必要再去過問。而且，要不是因為有一天上班的時候，偶然遇見了姜曉琳，他都已經忘記這個人了。
蘇涼這一個月很忙，幾乎沒有時間再去繼續自己的論文。新的晶體材料的確順利成型了，在同樣的條件下培養了一批之後，除了留下足夠的切割樣品用來做性能測試一樣，其餘的，全都送到國家實驗室去了，等待那邊的反饋。
所以，整個項目組的人幾乎都是在焦灼等待的情況下，繼續查缺補漏，心理和生理上，壓力都很大。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五一小長假前夕，也是蘇涼第三篇論文上刊的時候。
樣刊的快遞是劉家業幫她拿上來的，簡直就跟自己的論文被刊登一樣，一路上無比喜悅，一看到蘇涼，劉家業立刻揮舞著手裡的郵件：「蘇涼，樣刊到了。」
蘇涼正好從實驗室走了出來，也十分驚喜，立刻就走了過去：「真的嗎？」
劉家業立刻給她遞了過去：「這是第三篇了吧？蘇涼你真的好厲害啊，一年時間寫了三篇論文，不累嗎？」
蘇涼點了點頭，抿唇笑的有些靦腆：「還好，我有個好老師嘛，喻教授今年就招了三個研究生，所以我這個外派人員就得到了最多的照顧嘛，何況還有明景晏和周教授。我有這麼多選題，也多虧了你們給我的啟發。」
兩人正說著話，姜曉琳從實驗室走了出來，聽到劉家業的話，頓時愣住。
一年，三篇核心刊論文？怎麼可能？
這個周五的下午，姜曉琳再也沒有了任何衝勁，樣品也做的寥寥草草，好幾項數據都遠遠偏離了預期，需要重新做，白白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
就連回家的路上，姜曉琳也忍不住在想，這樣高強度的工作下，真的能夠抽出足夠的時間，寫出三篇高質量的論文嗎？真的不是——代寫嗎？
不是她非要疑神疑鬼，但是作為同專業、而且已經工作這麼多年的科研人員來說，姜曉琳也不是沒有努力過，但就算是剛畢業那會兒，她也做不到能在工作之餘再去研究別的課題了，更別說結婚後，一大堆的家庭瑣事還在等著她。
所以最終，她選擇了跟合作項目，想要多幾項專利來湊資歷，哪怕只能出現在第二頁的主要人員裡面，也足夠了。
晚上回家，照顧孩子睡了之後，姜曉琳又跟丈夫商議：「據我所知，喻教授快要從學校退休了，這一年來在學校的授課數量大大減少，他又是國內外的權威專家了，這些論文對他來說，應當都是小兒科了。」
「你說的那個小女孩兒蘇涼，除了是他的學生，還是她的外孫媳婦兒來著，是吧？」
姜曉琳點了點頭：「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著，蘇涼的這些論文，是有人代筆的。雖然說明教授也有可能，但項目組的工作量實在太大了，一年到頭都未必能有幾個周末。要是在實驗室幫蘇涼做別的課題，同事們肯定都看得到，所以，基本排除了。」
她丈夫又問道：「那蘇涼本人呢？她要做自己的課題，肯定要經常用你們的儀器，也需要出大量的數據，這些應該都在儀器使用記錄上面有顯示的吧？」
姜曉琳頓時有些不太高興：「你到底是誰老公？」
對方笑了一下：「起碼你得查清楚了才好說這事兒吧？如果有儀器使用記錄，有原始數據表，足以證明她是自己做了這些，那就不能說是代寫，頂多是有個專家教授幫忙。從選題到論文成型，都有個大佬幫忙的話，進度肯定比大部分人都快一些。」
姜曉琳沉默下來，這倒是。但是，要查詢這一年全部的儀器使用記錄，那恐怕不是三五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關鍵是，做這件事，必須得是人少的時候才行。大家都上班的時候，她去檔案室借閱所有檔案，遲早會被人發現問題。
丈夫又說了：「你別顧慮太多，你也是項目組的人，查閱檔案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要不你就直接問，問問她怎麼有這麼多時間寫論文，自己也想學習一下。」
姜曉琳一想也是。
五一小長假之前，項目組的事情總算是塵埃落定。
下班前的一個小時，明景晏接到了國家實驗室特定項目組打來的電話：「性能測試達標，請務必確保有穩定合適的培養條件，能夠批量生產，最好保證合格率在96%以上。」
明景晏對著坐在對面的周一文蘇涼幾人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回道：「我明白了，我會在規定期限內完成。」
掛斷電話之後，看著幾雙期待的眼睛，明景晏忍不住笑了一下：「合格了，接下來就是要保證能夠批量生產。長假回來之後，立刻要把所有資料備齊，申請專利。」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齊齊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安心過個小長假了！」
明景晏也說：「通知大家，都好好放假去休息吧，回來再繼續忙活。」
蘇涼立刻說道：「那我也要放假，回來不忙了我再繼續寫論文。」
周一文笑了起來：「確實是該休息幾天了，總這麼下去，身體吃不消，心理壓力也會更大，到時候反而更加寫不出來了。」
蘇涼連忙點頭：「就是就是。」
「那要不，找個地方旅遊去？」
蘇涼想了想：「那只能去西北偏僻地區了，熱門景點肯定都很多人，又熱又擠，還寸步難行，那不是出門找罪受嗎？」
劉家業也湊過來問道：「你們打算去哪？給我一個參考啊。」
「我記得西北某市有個古城來著，去看看？」
蘇涼很興奮：「龍門？！」
劉家業一聽，也來了興致：「那，一起？」
蘇涼無所謂：「可以啊，我問問玲玲要不要去。」
明景晏又問：「那要帶著爸媽一起嗎？」
「晚上回家我問問。」
「爸媽身體還行，逛街比我體力都好，一起去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
劉家業嘿嘿笑：「那我回去等消息？你們確定好了路線喊我？」
蘇涼點頭應下：「好呀。」
「周老師要去嗎？」
周一文搖頭拒絕了：「我還有別的安排，就不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一起。」
「好啊。」
大家商量好小長假的行程後，就各自去給自己的工作收尾了。
姜曉琳很快也聽說了蘇涼明景晏和朋友們一起去旅行的消息，便在收拾實驗室的時候，問道：「你不寫論文了嗎？四天的時間，要是都用在旅遊上，你的論文怎麼辦？」
蘇涼也沒多想，認真回道：「為了寫論文，我都一整年沒有休息過了，也沒有睡過幾天懶覺，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出去玩一玩。」
姜曉琳「哦」了一聲：「那接下來，你打算先不寫論文了嗎？」
「寫啊。」蘇涼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是四天又不會怎麼樣，甚至可能連一個節點都驗證不了，也不會影響我寫論文。」
姜曉琳笑容僵硬：「也是，那祝你們玩的愉快。」
蘇涼這麼說，反倒讓她心裡更加起疑了。蘇涼寫這幾篇論文的時候，都是在她去了辦公室以及休產假的期間，她一上班，反而不寫了？這不是明擺著避人耳目嗎？
因為自己寫不出來，所以乾脆連裝樣子都不肯裝了？還是怕裝過頭了反而露餡？
想到這裡，姜曉琳又主動說道：「既然你們都約好了出去玩兒，那我來值班吧。」
蘇涼看著她：「可以啊，你自己報給明教授就行了。而且還有加班費，雖然不多，不過足夠買兩罐奶粉了。」
姜曉琳笑了起來，又問：「那我可以借閱檔案室的原始記錄表嗎？」
蘇涼搖頭：「這個我做不了主，原則上不可以。不過你若是需要的話，可以跟明景晏申請一下，寫一份申請報告，然後拿去給他跟周教授都簽字了，做好記錄，就沒問題的。」
姜曉琳聽她說的坦然，一時之間又有些微愣，隨即回過神來：「謝謝。那我去申請一下。」
當天晚上，一家人就做好了計劃，準備去龍門古城旅行。
蘇母本來還有點心疼錢的，但是一想，家裡已經有很多錢了，還都沒有花出去。蘇涼奶奶和二叔那邊，他們自從來到港城就沒再回去過了，但仍是時不時接到電話，聽到那邊厚著臉皮來要錢。
雖然沒再給過了，但，這些錢放在手裡不花出去，也仍是不安心，與其到時候要無期限地借給那些討厭的人，不如自己花掉呢。而且他們一輩子都住在村子裡，沒有去過什麼地方，大城市雖說也來了兩年了，但為了生計一直在努力工作，也沒來得及將他們生活的地方好好看一遍，更別說其他更偏遠的地區了。
蘇母看著蘇涼就收拾了一個小行李箱，問道：「你跟小景兩個人就帶這些東西嗎？會不會不夠用啊？」
「是啊。」蘇涼又去幫忙蘇母收拾，「洗漱用品酒店都有，不用帶了，又沉又占地方，防曬霜我帶好了，足夠咱們一家人用四天的。內衣褲都帶一次性的就行，三個晚上帶上三套就夠了。那邊的天氣我也查過了，溫度都在三十度左右，會很熱，所以不用帶厚衣服了，一人帶一件稍微厚點的外套，飛機上穿，空調可能會有點冷……」
蘇涼絮絮叨叨說了一通，蘇母也大概明白了，點了點頭，將不必須的用品都拿了出來。
蘇父卻是很高興，一晚上臉上都帶著笑。年輕時候他曾經在心裡想像過得那些美好的生活，終於有一天，都變成了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