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總助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今天的股東大會和董事會，就是為了罷免江董？」

  「要不然呢？」

  程總助也沒得辦法了，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咱們，不趟這趟渾水了吧？」

  穆蔚曦冷笑：「趟的進去嗎？」

  又是視頻又是出軌，這倒是安排得挺周全，一開始就知道他會成為這件事的阻力，所以就直接兩面夾擊，不論是他還是江晚晚的父親，都連參加會議的機會都沒有了，還能做什麼？

  尤其是，他一個外人，就算是跟江晚晚結婚了，也未必有資格進入到江流的上層會議中去，何況他們只是戀愛關係。

  唯一能出點主意的，也就是江父這邊了，誰知道這人完全是爛泥扶不上牆，他也很絕望啊。但是又不是親爹，他還能說什麼嗎？

  程總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木呆呆地又在那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說：「穆總要是沒有別的吩咐，那我先去忙別的了。」

  穆蔚曦將那張列印紙遞給了他：「去查查，這是什麼技術。」然後又將快遞單子遞給他，「問問，這是誰寄來的。」

  程學詹連忙接了下來，轉頭走了出去。

  江父接到股東們的聯名抗議，不得不匆匆忙忙趕往公司。

  路上接到顧瑜打來的電話，忍不住就破口大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了，正事沒做一點兒，就知道給我添亂……」

  他話還沒說完，顧瑜也憋不住了，在廁所里反鎖了門，也罵了起來：「喲，你還囂張了呢？什麼時候啊？你出軌的時候！老娘捉姦的時候！」

  「墨林都多大了，我有私生子能怎麼著他啊？而且我這不是要把他們送到國外去嗎？以後也不會礙你的眼，也不會影響到晚晚和墨林，你到底知不知道輕重？」

  顧瑜一陣窒息，萬萬沒想到，她選的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男人。果然當初沒把蘇母股份的事情告訴他是對的，要不然，是不是還想把這些股份補貼給他，不得不去海外生活的私生子啊？

  夫妻兩人爭吵了一路，直到江父到達江流集團頂樓會議室，才忿忿不平地掛斷了電話，直接進了會議室。

  這時候，會議已經開始快要四十分鐘了。

  江墨希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隨即又低下頭去，並沒有遞給他多餘的眼神，反倒是認真研究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份文件。就算不是今天，最遲也不會超過三個月，江流集團就會到他手裡來。

  蘇母在B市呆了將近一周的時間，才回去港城。期間倒是每天都給閨女打電話，卻依然想念的很，在律師的協助下，將股份的事情搞定之後，就匆匆忙忙趕回來了。

  正巧周延深在出國之前也要來港城一趟，見一見發小，就一起來了。

  蘇涼這一周倒是過得挺自在，甚至還學會了自己做番茄龍利魚的調味包。

  明景晏抱怨：「不吃這個了吧？每天晚上你就只會做這個，我來做不行嗎？」

  蘇涼：「呵，連續看了好幾天小視頻，我這是給你補充蛋白質呢。」

  明景晏很冤枉：「哪有連續好幾天？就看了兩個五十分鐘好不好？而且你看我都毫無反應，能有什麼損失？」

  蘇涼冷漠臉：「閉嘴，我做什麼你吃什麼就行了，哪有那麼多毛病？誰允許你點單了？」

  明景晏：「……」還說不生氣了呢，這陰陽怪氣的，難道不是因為還在生氣？可是，明明小視頻是兩個人一起看的，為什麼這麼多天還在生氣啊？

  明景晏動用他漂亮的腦袋認真想了想，摸了摸下巴，難道是考前焦慮症？可是距離考試還有將近一個月呢。

  蘇涼的陰陽怪氣並沒有隨著蘇父蘇母的回歸而消失，也就只有在接風的那天，稍微沒有那麼針對他，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依然還是夾針帶刺。

  就在明景晏準備主動跪榴槤去爭取寬大處理的時候，編輯部的樣刊寄來，讓蘇涼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沒明景晏也就順勢躲過一劫。

  然後，蘇涼的三萬塊獎金也在這時候打到了工資卡里，全家一起去搓了一頓自助烤肉，回來之後，蘇涼的幹勁就更足了，不論是工作還是複習功課，都更加積極認真了，也就沒時間再對著明景晏陰陽怪氣。

  蘇父蘇母則在商議著，拿到這個季度的分紅之後，就先去給小兩口買房子。

  晚飯說起來這事兒的時候，蘇涼還很驚訝：「這麼快？」

  蘇母說道：「之前這些股份都是在那個江晚晚他們家人手裡來著，所以分紅也是他們拿著，律師幫咱們爭取回來一部分，錢就打過來了。所以我跟你爸想了想，咱們也不會做生意，不如，就先給你們買了房子吧。剩下的，要是你們所里有合適的項目投資，你就拿去用。」

  「專家公寓是免費的，明景晏在這工作多久，我們就可以住多久，為什麼要買房啊？」

  蘇母說：「那一年多以後，你們的工作結束了呢？你和小景都要回B市去吧？」

  「那我們也有房子啊，明景晏在B大附近不是買了房子嗎？」

  明景晏也說：「回不回去也不好說。如果這個項目結束了，又有別的新項目，是我這個領域的，而且比較有挑戰性的話，我還是會申請外調。蘇涼那時候也研究生畢業了，博士在讀的話，跟著我就行了，我們還是住專家公寓。要不然，換個地方買一套房，還不夠折騰的。而且，影響也不好，萬一連累我爸被調查。」

  蘇涼：「你覺得你很安全是嗎？」

  明景晏看她一眼，很驚訝：「你怎麼也變槓精了？」

  蘇涼：「……」

  蘇父蘇母頓時有些失落，萬萬沒想到，他們有一天也能體驗一把有錢花不出去的感覺。

  不過蘇母很快又打起精神來，說道：「那以後你們要是有了孩子，總不能讓他跟著你們到處奔波吧？想在哪個城市定居？可以提前給孩子買好學區房嘛。」

  蘇涼跟明景晏對視一眼，說道：「媽，在我三十歲之前我們沒有生孩子的打算，提前買好房子也不現實，萬一到時候政策有變化呢？倒不如，您跟我爸去學校里開個小超市吧，不要到處打工了，多累啊。」

  在去B市處理這件事情之前，蘇父蘇母就已經辭職了，因為請假時間太長，人家店裡和門衛處都不好安排人。

  明景晏也說：「之前我聽所里的張主任說過，他認識附近高中的後勤科科長，倆人一塊兒吃飯的時候說起來這事兒，本來張主任託了人情，想給自家親戚留個小店面的，但是他那親戚又不願意來了，就問咱們願不願意去。」

  蘇父蘇母當然是願意的，學校裡面，不僅清淨，服務的客人都是學生和老師，好打交道多了，卻也有些猶豫：「我們沒有開過超市，也不知道學生們都喜歡些什麼。」

  蘇涼說道：「這有什麼？就按照我高中學校的那個小超市來就行了，要是能做飯的話，還可以做點盒飯之類的，有時候餐廳的菜會不夠吃。或者，有些人會嫌打飯太慢，直接去小賣部買些吃的。」

  明景晏又接上：「這兩天咱們先去把合同簽了，爸先去把健康證給辦下來，我找個中介幫咱們辦理一下營業執照，然後再找個好一點的進貨商。」

  聽兩人已經將所有事情都想好了，蘇父蘇母也就不再糾結，能去學校里開個小超市，可是他們一輩子的夢想啊。年紀大了之後，就更加喜歡這些朝氣蓬勃的孩子們了。

  不到一周的時間，小賣部就安安靜靜地開張了。蘇涼趁著周六日不用加班的時候，去給父母幫了兩天忙，將貨物擺到貨架上，然後帶了一台筆記本過去，將所有的貨物都一一輸入到系統中，按照進價，又詳細給標出出售價。

  也虧得蘇父蘇母記性都還不錯，百十種商品，兩天下來，倒也都記個差不多了。

  一家人在港城過的舒適自在，穆蔚曦也終於查到了光碟的郵寄地址，是港城無機非金屬材料研究所，頓時一陣窒息。

  用手指頭想，他也知道寄件人是誰了。然而，他卻想不通，明景晏以這種迂迴的方式，將這個光碟寄過來的目的是什麼，只是為了噁心他嗎？

  程學詹並不知道光碟裡面的內容，但也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老闆的心情眼見地這一周都十分暴躁，而且整整一周的時間，都沒有去見過江晚晚了。

  雖然期間江晚晚倒是主動來過兩次，穆總看上去也是和顏悅色，但是當江小姐前腳一走，穆總的臉色刷地就變了，陰森森地，格外可怖。

  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程學詹這幾天戰戰兢兢，有事匯報，無事就縮在外間繼續查閱合同，梳理最近的幾家合作公司，順便安排好老闆的行程。

  查到快遞來源的時候，他以為，噩夢即將終結。但是萬萬沒想到，寄件人竟然是那位明教授。這下不光是穆蔚曦了，就連程學詹，都仿佛在咖啡里喝到了shi一樣，噁心得吐都吐不出來。

  先不說別的，明景晏的存在，大概就是穆蔚曦此生最大的噩夢了。

  穆蔚曦不吩咐，程學詹也不敢擅自去猜測他的心思，只能戰戰兢兢地繼續等待著。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穆蔚曦終於喊他了：「跟我去一趟港城。」

  這個結果程學詹絲毫不意外，但仍是忍不住提醒：「您要是現在離開，江董那邊的事務要怎麼處理？」

  穆蔚曦揚起唇角，冷笑：「關我什麼事？」

  程學詹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若是以往，穆蔚曦如此果斷決絕，跟江晚晚他們家劃清關係的話，他倒是求之不得，但是這個微妙的時刻，就讓人覺得，他不僅薄情，而且，有些蠢。

  程學詹這麼想，當然是有原因的。

  江墨希回來之後，以優秀的履歷，很快征服了江流集團的董事和股東，上位速度之快，簡直聞所未聞。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集團內的大部分中高層，都已經贊同由他來接替江父的位子了。

  而江家此時，更是一團亂麻。

  江董被罷免，同時又被曝出私生子的事情，更是雪上加霜，要不是穆蔚曦幫忙周旋，這會兒大概已經被某相關部門請去喝茶，配合調查了。

  顧瑜一見，董事長的位置保不住了，而自己的兒子江墨林，甚至連進入集團高層的機會都沒有，所有的籌謀，都因為這個狗男人的出軌，前功盡棄，頓時怒從心頭起。兄妹倆籌劃著名，利用這個機會，將江父的股份，全都先挪到兒子江墨林名下。

  ——在程學詹看來，這也是個機會，將江父的股份，分劃到江晚晚名下的大好機會。只要江晚晚手裡的股份再次達到7%以上，兩個人結了婚，穆總就完全有機會，在江流集團安插自己的眼線，一步一步完成自己商業帝國的企劃。

  所以，這麼好的機會放棄了，程學詹完全不能理解。

  但是，他也不敢多言。

  穆蔚曦看著他一臉掙扎猶豫的樣子，笑了一下。多年的助理，他自然也多少能夠了解一些程學詹的想法和脾氣。

  「如果江流集團還是江伯父的江流集團，或者是江墨林的江流集團，那麼，這的確是我的好機會，但是現在，它是江墨希的江流集團，你以為，他不會防備我嗎？」

  程學詹微微一愣。

  這時候，秘書又敲門進來，說道：「查到江家那位走失的大小姐現在的身份了，這是詳細信息，穆總請過目。」

  程學詹也立刻將眼睛移了過去。

  穆蔚曦消沉了好幾天，才想起來讓他們去查這事兒，不過一天的時間，就全都摸得一清二楚了，看來這位江家的姑姑，雖然並沒有留在B市生活，卻也並沒有打算隱姓埋名。

  隨即，他就僵住了……

  「蘇涼？！」程學詹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她的女兒叫蘇涼？！」

  秘書被嚇了一跳：「怎、怎麼了？」

  程學詹尷尬一笑，扶了扶眼鏡：「沒事兒，熟人。」

  秘書笑了起來：「她女兒真漂亮，跟晚晚小姐長得有點像。晚晚小姐應該是長得像姑姑吧？」

  程學詹隨口應了一聲：「可能是吧？」

  穆蔚曦也看到了，下面還附著蘇涼大學時候的證件照，他就算是想當做同名都不可能了。所有證據都一清二楚，蘇涼就是江晚晚的表妹。

  穆蔚曦突然笑了一聲。

  程學詹卻頓時心跳如雷。

  這叫什麼？

  汲汲營營數十載，卻發現，被你拋棄的那個，才是捷徑。

  這要換到誰頭上，都得瘋啊。

  先不說江晚晚蠢到將手裡的股份賣了將近一半，而蘇母一個人就有18%，且全都轉給了唯一的女兒，就這倆人的性格脾氣而言，也是天差地別啊。一個活潑開朗積極樂觀的小仙女兒和一個間歇性神經病，要不是為了股份——

  可是現在，原來小仙女兒才是那個大佬，這讓人情何以堪啊？

  氣氛瞬間安靜下來。

  等了幾分鐘之後，程學詹再次戰戰兢兢開口：「穆總，還要去港城嗎？」

  「去。」穆蔚曦深吸一口氣，將資料一併推了過去，「帶上，我路上慢慢看。」

  程學詹連忙應下，心裡卻在嘀咕，就兩頁紙的事情，其中一頁還是三分之二的圖片，都這麼一會兒工夫了還沒看完？多看兩遍也改變不了人家蘇涼已經訂婚的事實。

  腹誹歸腹誹，程學詹還是立刻去安排了司機，又將之後的行程跟他匯報了一遍，再次提醒道：「不論是哪種交通方式，我們最多只能在港城停留半天，明天下午就得回，後天上午的合約，您不能缺席。」

  穆蔚曦坐在那裡，垂眸看著手上的資料：「知道了。」

  程學詹也不再多話，坐到副駕駛跟司機說道：「去港城。」

  穆蔚曦抬起頭來：「機票沒有，高鐵票也沒有嗎？」

  程學詹驚訝地看向自家老闆：「您願意坐高鐵？」

  穆蔚曦抬眼看他：「我有說過不願意？」

  程學詹立刻跟司機說道：「去高鐵站，我來買票。」

  臨近下班的時候，明景晏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調查公司打過來的。

  「已經到了？」

  蘇涼正好走進來，準備給今天的工作收個尾，就下班，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誰啊？到哪了？」

  「穆蔚曦，來港城找咱們。」

  蘇涼愣了愣：「你把光碟寄過去了？」

  「要不然呢？放在家裡，你看到了就打我，我不得趕緊弄走嘛，我又不是受虐狂。」明景晏可委屈了，雖然他也覺得不能再多看一眼了，要不然這輩子都忘記不了這個陰影了。

  不過，明景晏意外的是，他居然到現在才找來，是因為工作一直沒顧得上，還是一直沒能緩過神來？

  至於江流集團的事情，穆蔚曦有多少心思，明景晏倒是完全不在乎。這不是江墨希該操心的事情嗎？

  「那你自己去見他吧，我不想去，我回家吃飯了。」蘇涼興致缺缺，前男友裡面，她覺得惡意最大的，就是穆蔚曦，若非必要，蘇涼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跟他再見面，便又說道，「晚上還得繼續複習，快要考試了。」

  明景晏也不勉強她：「好，我也沒打算跟他一起吃飯，最多半小時，我就回家。」

  蘇涼笑了起來：「那你快去吧。」

  「著什麼急？他還沒約我呢，總不能我主動約他吧？」

  話音剛落，就有個陌生電話打了過來，仍然是蘇涼的手機。

  作為研究所的主力軍，明景晏的電話號碼，幾乎從未被泄露過，很少有不熟的人能打他的手機。所以作為一家之主的蘇涼，就不得不每天都要接到各種陌生電話，雖然一大半都是來自所謂的「熟人」。

  看了一眼號碼，蘇涼說道：「是穆蔚曦的那個程總助，你接吧。」

  明景晏「哦」了一聲，那邊果然是程學詹。

  他倒是很上道，還沒開口就知道接電話的一定是明景晏，便笑著說道：「明教授，不知道今晚您是否可以空出半小時時間來？穆總有幾句話想要跟您說，就在研究所附近的西餐廳。」

  明景晏吊兒郎當地回道：「可以啊，明人不說暗話，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沒必要嘰歪了，你們已經到了嗎？如果到了的話，那我現在過去。」

  「是的，我跟穆總已經在包間等您了，一樓東南角，1008房間，恭候您的光臨。」

  明景晏扯了扯嘴角，雞皮疙瘩都要飛起來了，這場面話還真是場面。

  「我先送你回家。」明景晏拎上她的包，牽起蘇涼的手，兩個人先一塊兒回了小區。

  一直到家門口，明景晏才開了門，將手裡的包遞給她，說道：「先去休息會兒，記得跟爸媽說，等我一會兒，很快就回來，咱們再一起吃飯。」

  蘇涼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你也快去快回。」

  明景晏揉搓了一下她的臉頰，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回來再跟你說，別想那麼多，我就只是為了搞清楚一件事情而已。」

  蘇涼抬起眼來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也只是點頭應下：「嗯，我等你回來。」

  她確實想不明白，也不知道穆蔚曦為什麼要來找他們，難道不是更應該去查一查，江晚晚那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所以，蘇涼的心情並不太好，甚至還隱隱有股不太美妙的感覺。——也不是說事情會往不好的方向發展，而是可能，事情的發展，會跟她原先的預想相背離。

  蘇涼就顯得有些焦躁。她又忍不住想起，那幾年她沒有穿書的記憶，被這些所謂的男主們耍的團團轉的時候了。

  明景晏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異狀，卻也沒有多想，只當她是對於穆蔚曦突然到訪的焦躁和厭惡。

  作者有話要說：明景晏，小小聲：明明一起看的小視頻，為什麼挨揍的還是我……

  蘇涼：呵，我想揍就揍，有意見也給我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