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沒有釋懷,只有無奈

  張院長說這話倒不是想替自己的老同事開脫,他就是覺得,李醫生根本沒有理由去幫那個畜生。

  要知道,給李醫生兒子看病的專家,是謝會長出面聯繫的,這些年孩子看病的費用,能免的部分醫院全部給免了。

  為了讓李醫生的收入能多一些,謝會長還讓他掛名了好幾個科室的主任。

  張院長說的這些,林思喬並不知情,但李醫生身兼數職這事,她還是有點印象的。

  早在一個半月之前,她過來對接醫院時,就已經在任職表上不止一次的看到了李醫生的大名。

  而真正讓她將這兩人聯想到一起的,還是因為上午廖大使臨走時說的那番話。

  廖大使道,「這人真命大,明明腹部都中了兩槍,竟然還能被他給跑了?」

  林思喬聽完心裡也琢磨了起來,槍傷不同於普通的皮外傷,要是不將裡面的子彈及時取出,傷口會嚴重感染。

  這個道理三歲小孩子都懂,兇手不會不知道。

  既然他沒去醫院,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他身上的子彈已經被別人給取了。

  細想過後,林思喬又覺得不對,這人患有嚴重的卟啉病(噬血症)。

  血液對他來說就相當於精神食糧,他是一天也斷不了。

  為了獲取到新鮮的血液,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作案。

  可問題是,他逃亡的那天,兩名人質還活的好好的,他們是事後才被滅口的。

  那兇手在倫市潛伏的這些天,他的『口糧』從何而來?

  之前勉強可以說,他有別的辦法。

  但他現在受了嚴重的槍傷,壓根沒有制服別人的能力。

  除非,他有幫手。

  也就在這時,林思喬突然反應了過來,「如果他有幫手,幫他的那個人還是個醫生呢?」

  這話一出,兩人都愣住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子的話,那一切就能夠說的通了。

  林思喬想了想又道,「會做外科手術的醫生倫市有很多,但是能隨時隨地的接觸到醫院的血源,還能這麼久不被發現,他的級別應該不低。」

  如此一來,倒是縮小了搜尋的範圍。

  廖大使當即表示,等回去之後他便會聯繫史密斯探長,現在有了方向,總比大海撈針要好的多。

  只是林思喬還沒等到廖大使的消息,反而在醫院裡發現了新的線索。

  誤會不誤會的,林思喬也不確定,她只知道世界上沒有這麼多巧合的事。

  只是現在想這麼多也沒有用,等兇手抓捕歸案之後,一切自會水落石出。

  張院長聽到這裡,早已面如死灰。

  他倒是希望自己的老同事是受到了對方的脅迫,可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這會時間已經不早了,就在林思喬準備坐末班車回學校時,辦公室里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張院長抓起電話也就是幾句話的功夫,他便掛了。

  「是大使館的人,他……他們說抓到兇手了。」

  林思喬驚訝,這麼快?

  她以為對方至少也要來個狗急跳牆或垂死掙扎,就這麼被抓了?

  參與此次抓捕行動的人員也很意外,要知道這次他們光警員就出動了近1000人。

  從破門到後面的每一個環節,大家都提前做了詳細的溝通。

  就在催淚瓦斯準備就緒之時,李家的院門突然打開了。

  全員立刻進入警戒狀態,這時卻見一對中年夫婦相互攙扶著彼此,緩緩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夫婦倆似乎早就做好了他們要來的準備,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雙手伸到了警員的面前。

  「你們要找的人,就在裡面。」

  史密斯探長與廖大使互視了一眼,先將這兩人扣下之後,這才派了一支小分隊進去打探情況。

  片刻後,幾人抬了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出來。

  林思喬到達警察廳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七點多了,路上金秘書已經將情況和她大概說了一下。

  兇手現在已經醒了,不過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再加上李醫生不知道給他用了什麼藥,對方的傷口潰爛的十分嚴重。

  警員們費了半天的功夫,也沒能從對方的口中撬出一點有用的消息。

  至於涉案的李醫生,因著他是華人,警員們對華語也不精通,史密斯探長便將審訊的事交由了廖大使。

  兇手的情況很不好,隨時隨地都有咽氣的可能,廖大使坐下後問的第一個問題便是。

  「你給兇手用了什麼藥?」

  剛才醫生也給那人看過了,按理說子彈已經取了出來,對方每天都有在輸液,傷口不可能惡化到如此程度。

  「金汁,輸液的針頭,我用金汁泡過。」

  「……」林思喬要不是之前在某部宮斗劇里看到了類似的情節,她保不准還以為這個金汁是什麼好東西。

  可金汁實際卻是用收集到的糞便加入泉水以及紅土製作而成,這個對高燒體熱有很好的效果,但它要是用在了傷口處,則會加速傷口的感染。

  也就是說,李醫生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讓他活。

  這時廖大使將準備好的資料推了過去,其中一份是聖諾丁醫院的交費清單。

  根據醫院那邊查到的資料,李醫生在十多天前將他的小兒子轉到了聖諾丁醫院,並一次性交納了三年的治療費用。

  第二份是中醫院血檢科的用血檔案。

  張院長也是核查之後才發現,這幾年他們醫院廢棄的血量竟然是以前的好幾倍。

  換句話說,李醫生要麼很早之前就為對方供血,要麼就是參與了地下血液的買賣。

  「李醫生,事到如今,我們只想知道真相。」

  「好。」

  李醫生從選擇走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要老實交待的準備。

  只是他這一開口,一旁的女人卻哭到泣不成聲。

  「不是的,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逼你救兒子,你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李醫生長嘆了一口氣,「阿芳,兒子是我們兩個人的,做決定的也是我。」

  「你知道的,這幾年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

  「阿芳,我真的好久沒有這麼暢快過了,你讓我一口氣說完好嗎?」

  說著他看向了廖大使和林思喬兩人,思緒也慢慢地回到了幾年前。

  那時,他們剛剛賣掉了市中心的房子,為了省錢,他們一家只能搬到了又髒又亂,治安也不好的南希斯曼街區。

  靠著賣房子的錢,他們在這裡安穩的過了兩年,日子過的雖然貧瘠,但也充滿了希望。

  可沒過多久,兒子的病再次惡化。

  任憑他們夫妻倆怎麼拼命工作,還是填不完這個無底洞。

  也就是這個時候,李醫生第一次背叛了自己的職業信仰。

  他利用職務之便,以更換標籤的方式,將醫院裡採集到的新鮮血液變成了廢棄品。

  之後便賣到了地下黑市,在這裡他結識到了從事各種灰色產業帶上的人。

  這件事李醫生做的很隱秘,可即使這樣,他還是良心不安。

  直到有一天,他在地下黑市里看到了懸賞的公告。

  有人懸賞10000英鎊的獎金在調查一批古董的去向,這個價格在黑市可以說是百年難得一見,所有人都牟足了勁去打聽。

  這10000英鎊對李醫生來說,更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可他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去還要照顧妻兒老小,他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人脈去打聽這件事。

  為了多賺錢,李醫生的手術安排的很滿,那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要忙到凌晨才能回家。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這才無意中撞見了謝會長和一位老伯。

  當時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要不然也不至於讓他聽到了不該聽的。

  回去之後,李醫生一晚上沒怎麼睡,他沒想到那批古董竟然在謝會長的手裡。

  林思喬聽到這,忍不住出聲,「所以你將這個消息賣給了那些人?」

  李醫生沉默了片刻後,嗯了一聲。

  他的愛人卻在此時哭的更大聲了,「不是的,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出賣謝會長,是我天天逼著他拿錢回來給兒子治病。」

  「他是被我逼的沒辦法了才這麼做的,還有那些人,他騙了我們,他們只是說很喜歡那些古董,我們才說的。」

  「阿芳,這不重要,消息賣了就是賣了。」

  李醫生繼續道,「之後的事你們也都知道,那些人強買不成,就對謝會長一家動了手。」

  「那兇手上次落海之後的手術,也是你做的?」

  「是的。」

  李醫生絲毫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而是像在交待遺言一樣,細細的說著。

  「他吃的藥以及這段時間喝的血液都是我給準備的。」

  「對了,他叫安德魯,這是我在他身上發現的。」

  李醫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類似於摩斯密碼的油紙,上面寫著一連串的數字。

  「我給他用了一些藥,趁他意識模糊的時候問了一些問題,他們在郊外的一個牧場裡還有一個窩點,是在地下,入口處就在廚房的水槽下面。」

  說到這,李醫生捂著胸口,表情很是痛苦的樣子。

  「和他接頭的人,有一個代號叫『光頭』,他……他是議會的高層,我只知道這些……餘下的交給你們了……」

  他要去地下給謝會長一家贖罪去了,話沒有說完,李醫生的腦袋垂了下來。

  Y國沒有死刑,他用自己的方式給自己下了最終判決。

  事情的真相了解了,兇手也抓到了,可林思喬並沒有想像中的釋懷。

  如果那些人不曾倒賣文物,如果那名慣偷不曾偷盜,如果老伯沒有買下,如果李醫生不曾泄露消息,如果那些人不那麼的慘無人道。

  或許,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大家都在本能的驅使下去做了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如此一來,所有信息串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這一刻,林思喬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無奈,什麼叫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