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被許多小朋友爭搶的滑梯上沒有人，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小的腦袋從小城堡里探出來，然後順著滑梯嗖得滑下去。
她後面還跟著一個，男孩子，腦袋圓圓的，等女孩子安全落地後也跟著滑下來，然後又跟在她屁股後面繼續爬上去。
溫玖遠遠地看著兩個孩子玩耍。
真是小朋友，前一刻還在你推我搡，互相找大人告狀，現在又親親熱熱玩在一起了。
君瀾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又收回來，目光落在她臉上。
「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是我兒子？」他百思不得其解，「我還能和誰生孩子？」
溫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結過婚。」
「你也知道我是為什麼結婚！」君瀾聲音大了些，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黃子茵說她跟你解釋過，你應該很清楚。」
溫玖靠著鞦韆架，她看著君瀾深沉晦暗的眼睛，見他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只覺得心累。
明明是他連續兩次背叛自己，卻總拿所謂的背後理由來說事，好像是她不懂事一樣。
「我不關心你為什麼訂婚，也不關心你為什麼結婚。」她垂眸看著地面，低聲道：「過去這麼多年了，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當時怎麼想的也忘了。」
「你騙人。」君瀾盯著她，「你是不是早就誤會了，以為我和別的女人生了孩子，所以才這樣拒絕我？」
他突然生出一股奇妙的希望，抬頭看向那個溫笑顏：「她也姓溫，為什麼跟你姓？她是你生的嗎？」
溫玖心頭一跳，突然大聲道：「你胡說什麼！」
君瀾被她嚇一跳，有些無辜地眨眨眼：「我就隨口一問。」
他指了指君皓，說道：「他是君潮的兒子。」
君潮……
溫玖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來這個名字了，突然被提及，她眼神呆了兩秒，隨後點點頭。
這反應太淡了，就好像不相信一樣。
君瀾有些著急，他上前半步，雙手握住溫玖的肩膀，逼得她抬起頭來。
「你看著我。」他盯住溫玖的眼睛，把臉湊近，「你看著我，再看看他，你覺得我們像嗎？」
突然的四目相對，溫玖被嚇了一跳。她慌亂地向滑梯那邊看一眼，躲避道：「你鬆開。」
「君皓是君潮和陶可歆的兒子。」君瀾不僅不鬆開，手上的力度還加深了幾分，「記得嗎，君潮，陶可歆！」
他強調了兩遍名字，把自己的臉伸到溫玖眼睛底下：「我和他一點也不像，你看他腦袋這麼圓，我的頭這么小，哪裡像了！」
溫玖的確是吃軟不吃硬的典型，君瀾這麼認真地對比自己和一個三歲孩子的區別，讓她覺得有點好笑。
「好好好。」她又掙扎了幾下，確實掙不開，只好泄氣道：「是的，不像不像。」
好敷衍！
君瀾不甚滿意，但又不知道還要怎麼說，只能長灘一口氣。
「既然都解釋清楚了，你對我的誤會應該消除了吧。」
「什麼誤會？」
「我沒有和別人生孩子，我也沒跟任何其他女人有過關係。之前結婚的事情我會細細跟你解釋，只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聽我說完。」
溫玖靜靜地看著他，從頭到尾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君瀾又生出了一絲希望：「可以嗎？」
溫玖沉默不語。
她不想看君瀾那樣的眼神，於是把頭偏向另一側，眼神也不知道落在了什麼地方，總之就是不願意看他。
她不知道君瀾到底要做什麼，但她可以確定的是，五年過去，君瀾的性格和脾氣是一點兒也沒改，他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有錯，永遠只想她來配合他。
溫玖累了，她很忙，沒有時間陪他耗。
「沒什麼好解釋的，我說過了，這麼多年過去，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你騙人！」君瀾擰住她的下巴，逼得她看自己，「如果你真忘了，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溫玖嘆口氣。
「我躲著你，是因為我們現在這樣不合適。」她深吸一口氣，胸口的憋悶卻並未因此減少，「君瀾，我有孩子了。」
當著他的面，她說不出別的話，但僅僅提到孩子，就能給君瀾當頭一棒。
「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有家庭、有朋友、有自己喜歡的事業。」
「我在君盛五年，一切都圍著你轉，最後的結果呢？一無所有。所以我現在想明白了，我要為自己活，我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愛值得的人。」
所以，他就是那個不值得的人咯？
君瀾不死心，他追問：「誰是那個值得的人？俞景川嗎？」
溫玖說的是笑笑和黎耀，但事到如今，她只能咬牙承認：「對。」
君瀾的心臟就像被大鐘擺沉重而緩慢地敲了一記，胸腔嗡嗡震鳴，鈍痛的感覺四面八方湧上來。
「為什麼。」他嘶啞著聲音問道：「為什麼選他。」
溫玖捏緊自己的手指，以防因為說謊導致聲音顫抖。
「他在我最難的時候，幫過我。」
這話倒也不算完全作假。
俞景川幫她躲開了君瀾的調查，隱瞞了笑笑的身份，還提供了住處和學校。
如果沒有他這樣施以援手，只怕君瀾早就查出了笑笑的身份，直接把孩子帶走了吧。
一想到這件事，溫玖心裡就發緊。她不自覺地又往孩子那裡瞟了一眼，再說起謊來理直氣壯的。
「他對我們很好，你剛剛問孩子為什麼和我姓，那是因為景川的身份不方便。你也知道，他是演員，所以我們母女的身份不方便透露……」
「夠了！」
君瀾突然鬆開她，力氣之大，溫玖晃晃悠悠往後踉蹌兩步。
他的聲音冷而尖銳，身體繃得緊緊的，小臂上的肌肉都寫著抗拒。
「我不想聽。」
明明是他問的，她說了，這又不愛聽了。
溫玖樂得不用亂編故事，她閉上嘴，抿緊嘴唇不說話了。
兩人一時無話，天色也漸黑了。
溫玖後退兩步，轉身欲走：「那麼，再見了。」
她正準備招呼笑笑回家，忽聽背後那人凝聲問道：「你就這麼確定，他就是你值得愛的人？」
溫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假裝沒聽到。
「呵。」
背後傳來一聲冷笑，隨後是向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越來越輕。
君皓還在快樂滑梯，一抬頭，發現自己的小叔叔快步走了。他生怕被人丟在操場睡大街，連告別都來不及說，匆匆忙忙跑過去。
「小叔！小叔！」
聲音漸行漸遠，溫玖最終沒忍住，停下腳步往後望。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