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溫玖並不想問的。
想也知道，周雲初的妹妹，不管君瀾喜不喜歡，他都會對人家客客氣氣的，像這種第一天來視察工作，單獨帶著小姑娘出去吃飯，簡直就是最簡單的待人之道了。
再說了，他愛帶誰出去吃飯就帶誰出去吃飯，和她有什麼關係。
溫玖絲毫不在意，她一個人吃完一碗鴨血粉絲，把湯都喝了大半，總算是壓下一口氣，勉強又能對著畫板發呆了。
一年，她這一年要給周雲曉設計出好幾個參賽的作品，那麼她就得單獨為她塑造出一種風格，一直沿用下去。
換風格的開始，就得先把長在自己骨髓之中的習慣給剃掉。
周雲曉歡天喜地回來的時候，她的那些「好朋友」遊戲都打累了，正趴在桌上睡覺。她輕手輕腳走過去，在溫玖辦公室門上叩了兩下。
「進。」
溫玖頭也不抬，她剛剛找到一點感覺，容不得一點兒分神。
周雲曉走進來。
「溫姐，我給你帶了咖啡。」她把一個紙杯放在溫玖桌上：「上午的事是我唐突了，我代朋友們向你道歉。」
溫玖自然不會和這幾個小孩子生氣，她現在也是真的騰不出空來，只是點點頭：「沒事的。」
周雲曉見她不怎麼理自己，咬了咬下唇，把咖啡放到她桌上就要走，轉身時，肩上的小挎包不小心一甩，咖啡整個潑倒。
溫玖正在紙上勾勒版型，她已經設計出了一個框架，確定大概結構後再轉移到數位板上精修即刻。
然而就是一杯咖啡，一滴不漏全灑在了畫紙上。
「哎呀！」
周雲曉叫的比她還大聲：「溫姐，你沒事吧！對不起對不起，你衣服都髒了。」
衣服髒了不要緊，現在是腦子亂了！
溫玖在心底默念了三遍，對方是周雲初的妹妹，她要冷靜。
「沒事。」她咽下火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要是沒事做，可以出去和朋友們一起玩玩遊戲。」
周雲曉的眼眶頓時就紅了。
「溫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她兩手攪在一起，低頭認錯的模樣：「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事情在忙，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故意害你呀，這拖累的是我們自己的進度。」
比起單純的壞，溫玖更怕蠢。
她一時也分不清周雲曉屬於哪個行列的，畢竟她哥哥是周雲初，一母同胞的智商，做出什麼事來也都是有可能的。
「算了。」溫玖只能嘆氣：「沒事的，我再畫一張也很快。」
周雲曉也不是完全不懂事，她立刻幫忙把桌子擦乾淨，又搬了一張凳子坐在溫玖旁邊。
「溫姐，我能坐在旁邊學學嗎？我保證不會打擾你！」
溫玖求之不得。
她答應來這裡做槍手，自然不可能只為了贏一個玉帛杯。她昨晚查過了，國內關於服裝設計的大小賽事不少，既然君瀾沒有規定賽事等級，那她幫周雲曉拿的獎項越多，能得到的獎金也就越多。
周雲曉願意參與，她就願意教，早點把人帶出來，她以後的壓力也更小一些。
溫玖以前不是沒有教過人，她在學校做小組作業的時候，就經常和同學們配合交流，後來自己出來做服裝，也必須手把手給加工廠交代她的設計理念，以求完美復刻她的設計圖。
但絕對不會像這樣！
整整一個下午，別說把被毀的那張初稿重新畫出來了，溫玖一直在跟周雲曉解釋最簡單的專業知識，她覺得自己不是在教同事，而是在當老師。
她真的是服裝設計專業的碩士嗎？到底哪個學校畢業的？自己讀書的時候，學校畢業率怎麼沒這麼高呢！
溫玖委婉問道：「曉曉，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這些老師都沒教過嗎？」
一句話，小姑娘的眼圈驀的紅了。
「溫姐，我是不是太笨了。」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沒有天賦，但是我就是喜歡呀，我喜歡就想去做。」
可你現在並沒有做，是讓我在做啊！
溫玖內心崩潰，表面還得安慰她：「沒事，你沒有工作經驗，慢慢來就好。」
還是得把人先穩住，不然小姑娘受挫，撂挑子不幹了，她這個百萬槍手可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可能是受傷了，也可能是累了，周雲曉抹了抹眼睛：「溫姐，真是太辛苦你了。要不我們今天先這樣吧，我哥哥他們在樓下等著我，我們一起請你吃個飯。」
君瀾又來了？
天天和周雲初混在一起，還在這個公司樓下等著接妹妹的，除了君瀾，溫玖不作他想。
她搖搖頭：「那你快去吧，別讓家裡人等急了。」
「溫姐和我們一塊去嘛！」周雲曉撒起嬌來：「中午我和君哥吃飯的時候，就說到你了呢，我要他一定記得單獨感謝你，今天正好，他難得有空，我們一起去嘛！」
溫玖哭笑不得：「我不是客氣，我是真的沒空。」
她解釋道：「我女兒還小，我晚上要早點回家陪她。」
周雲曉的眼珠子轉了兩下，略微詫異問道：「你結婚有孩子了？」
溫玖臉不紅心不跳：「嗯，女兒三歲了，挺粘人的。」
都有孩子了啊。
周雲曉立刻鬆開溫玖，表情也隨之放鬆：「那你快下班吧，我們這些單身人士就不打擾溫姐的家庭生活了！」
她很明顯變得愉快起來，語氣也俏皮了不少：「等到公司正式運作起來，我們可以開一個團建，我把我哥和君哥都叫來，溫姐也把老公孩子帶來吧！」
俞景川還被關在劇組和前妻敘舊，她上哪兒變個老公出來？
溫玖微笑點頭：「一定。」
心中大石落下，周雲曉哼著歌下班了。過了一會兒，鄧蓉和李書林也過來敲門，問溫玖是否可以下班。
「都早點回去吧。」她揉了揉眉心：「把外面的燈都關了，只留前台的小燈就可以。」
鄧蓉壯著膽子問道：「溫總，你還不走嗎？」
溫玖搖頭。
距離玉帛杯申報的日期只有一個多禮拜了，她的初稿還沒完成，之後還要填寫很詳細的設計大綱和理念。周雲曉顯然是靠不住了，能夠完成所有工作的，只有她自己。
這個獎她必須拿到，100萬的獎金也勢在必得！
溫玖沉寂片刻，安靜地取出畫紙勾勒線條。
終於沒人打擾，她的思路反而更加清晰起來。也許是夜晚的黑暗寂靜更能給人靈感，她筆端不停，連續修改了三個版本的輪廓後，終於敲定了一款，移到數位板上。
明天再把細節確定出來，剩下的文字性工作就好辦了。
溫玖往後一靠，疲憊地揉了揉酸脹的眉心。她拿起手機，已經快九點了，笑笑給她發了好幾個表情包。
真可愛！
溫玖渾身的疲憊都被一掃而空了，她的眼神變得溫柔不少，嘴角嗪著一抹笑，很認真地給女兒回消息：
【媽媽馬上回來了，寶寶到床上等我，回來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發完還不算，她很認真地在表情包庫裡面挑選，最終選定一個小兔子比心的動圖，給笑笑發了回去。
笑笑很快回消息了，這次是語音，超大聲的一個字：【好！！！】
稚嫩的童音充滿期待，溫玖迫不及待收拾東西，恨不得下一秒就趕到女兒身邊。
「就這麼急？」
散漫的語調從門口響起，君瀾也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側身倚著房門，似笑非笑看著她：「既然這麼急，又怎麼捨得加這麼久的班？難不成在你心裡，設計比女兒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