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身份證拿回來之後，溫玖就把它小心翼翼藏在衣櫃裡，因為怕被發現，她自己也很少拿出來看。
今天一整天，她把東西都貼身藏著，直到現在才認認真真看了一眼。
假的。
是假的！
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君瀾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又是什麼時候調包的！
溫玖一直站在售票口不動，後面的人也有意見了，推推搡搡上前擠過來，她被人推開，沒站穩往旁邊一倒。
「溫小姐。」
有人上前一步扶住她，是君瀾的司機王彬。
溫玖愣愣地看著他，硬是盯得王彬心虛移開視線。
「溫小姐，我帶您回去吧……」
「你一直跟著我。」溫玖聲音都在發抖：「他讓你一直跟著我，是不是？」
王彬真的很難做人。
「君總也是擔心您……」
「他到底是擔心我，還是想讓我看清現實。」
溫玖的聲音隱約有些變調，似乎在極力壓抑憤怒：「他早就看出來我要做什麼了，故意什麼也不說，把我耍得團團轉，這樣很有意思，對嗎！」
說到最後的時候，她再也控制不住音調，尾音上揚，引得周圍人紛紛望過來。
王彬好想掩面逃走。
「溫小姐。」打工人真的很為難：「您說這些，我也聽不懂，君總只是要我跟著您，免得您受傷。」
「除了他還會有誰讓我受傷！」
溫玖這次真的要完全崩潰了，她準備了這麼久這麼久，所有的人都在給她鋪路，溫竹心嫁了個老頭子，就連姥姥也——
可結果呢，所有的一切都是君瀾眼中的笑話罷了，他只用輕輕挪動一個棋子，就能讓自己滿盤皆輸。
「你要君瀾自己過來跟我說。」她不肯就這樣離開：「你去找他，叫他滾過來！」
王彬道：「君總現在正在忙，溫小姐，您也理解一下他——」
「把耳機給她。」
他的耳麥里傳來這樣一句聲音，王彬愣了愣，如釋重負解下耳麥，還細心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塵，交給溫玖：「溫小姐，君總——」
溫玖一把將那個耳麥抓住。
「小九——」
「別這麼叫我！」她聲音突然尖銳起來，越發引得路人回頭。
王彬好想挖個洞鑽進去。
君瀾那邊聲音很嘈雜，他應該在項目現場的工地上，周圍除了機器的轟鳴，還有幾人交談的說話聲。
這樣的環境下，再加上電話的變音效果，他的聲音有些冷漠：「你先上車，讓王彬送你回家，我晚上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談。」
溫玖覺得自己真的是要瘋了！
那種噁心的感覺又回來了，此時此刻，她聽到君瀾用平靜的聲音，還在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自己——
「嘔！」
人來人往的火車站大廳，溫玖突然彎下腰乾嘔起來。
周圍人驚呼著避開，王彬也嚇了一跳，他摸遍自己全身，最後還是旁邊的好心人給了他一包餐巾紙。
「溫小姐。」他上去扶她：「您沒事吧，我送您去醫院。」
溫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胃部痙攣緊縮之後，是一陣接一陣的抽搐帶來的拉扯感。
好在她中午吃的不多，此時只能嘔出些酸水，斷斷續續的乾嘔扯得整個胸腔裡面都在痛，內臟就像是被繩子扯住了一樣往外墜。
就連眼淚也都被逼了出來。
溫玖吐得雙眼通紅，好不容易止住後，佝僂著背從王彬手裡接過紙巾：「抱歉。」
她又和周圍其他人道歉：「真的很抱歉。」
旁邊人一開始還在抱怨，但見她一個小姑娘難受成這樣，再大的火氣也消了。
耳機那邊的君瀾也聽到了動靜，他語氣嚴肅了一些：「你最近怎麼回事，總是在吐。」
溫玖心裡一跳。
她擦擦嘴，故意說道：「可能是因為想到你覺得噁心吧。」
君瀾：「……」
正好有人過來，說視察領導已經到門口了。君瀾撇撇手，示意再等一會兒。
他走遠了一些，安排道：「你先回家，我叫私人醫生過來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回家？」
溫玖扯起嘴角：「我哪來的家，君總不是最清楚嗎，我早就沒家了。」
姥姥不在了，媽媽嫁人了，老家和這邊的小房子全都賣了。
她現在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君瀾那邊有人在跟他說話，溫玖沒太聽清，只聽到他吩咐了幾句，然後聲音變得遠了一些：「你要是不承認那是家，那就回碧海華庭也行。」
他語速很快，像是在趕時間：「你能不能聽我一次話，等我回去，我們慢慢談。」
溫玖反問道：「那你能不能也聽我一次話，放過我。」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是君瀾斬釘截鐵的拒絕：「不可能。」
溫玖道：「那我也不可能。」
兩人就這樣僵持住，又有人過來催君瀾了：「君總，人已經下車了。」
他更急了一些：「你到底想怎麼樣，該說的我都跟你說過了，我甚至不求你多付出些什麼，只需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溫玖輕笑一聲：「我還沒付出什麼嗎？」
她細數道：「我跟了你一年多，沒名沒分。在你訂婚之後也不能離開，要做你的地下情人。我的姥姥看到你訂婚，被氣得高血壓發作暈倒。她為了讓我沒有牽掛地離開，還——」
還付出了生命。
溫玖沒有說完，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君瀾那邊突然傳來了陶可歆的聲音。
「君瀾哥哥——」
她應該是從遠處奔過來的，聲音由遠到近：「我爸爸他們都到了，你躲在一邊幹什麼呀。」
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就像是湊在電話跟前一樣近，想也知道她整個人都掛在君瀾身上了。
溫玖實在懶得多說話了。
耳麥里傳來君瀾說話的聲音，隔著有點遠，聽不太清楚，下一秒就變成了嘟嘟嘟的忙音。
君瀾把電話掛了。
王彬也看到了手機通話被切斷的畫面，他有些尷尬，強行為老闆挽尊：「今天君總去項目現場了，要陪同政府官員視察，可能他們已經到了吧。」
他趕緊走近幾步，看似護住溫玖，實則把她看管住：「溫小姐，我們也回去吧。」
回去？回那個金籠子裡，然後被上門的私人醫生檢查出懷孕嗎？
溫玖不說話，她默默取下耳麥還給王彬，交手的時候卻突然鬆開，耳麥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趁著王彬彎腰的功夫，她拔腿就往人群裡面鑽。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絕對不會重蹈覆轍了。
這次逃跑之後，君瀾一定會把她看得更緊，再找機會出門就很難了。
姥姥最後的遺言就是要她離開，她別的事情做不好，這一點事情必須得做到。
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王彬還在後面追，溫玖聽到他在喊別的保鏢趕緊過來。
她看到人群中擠過來幾個眼熟的面孔，都是之前在碧海華庭下面看著她的。
居然來了這麼多人，就為了圍剿她一個。
溫玖真是又想哭又想笑，她奮力鑽出人群，朝著大門外跑去。
車站外面是接送停車的地方，路邊停滿了車，其中有一輛銀色的麵包車，後備箱打開著，可能是在等人。
沒有一個人在意過這輛車，行人們來去匆匆，還有不少忙著趕火車的乘客拖著行李箱一路狂奔。
等到王彬和保鏢們追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輛銀色麵包車從門口開走，而溫玖已經不見了蹤影。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