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瀾之所以放心把她留在家裡，一是篤定她無法私自下樓，二是樓下守著保鏢，他們會在八點左右上樓來，如果溫玖想出門了，他們就會把她帶下去，一路跟隨。
現在七點半。
溫玖換了一身衣服，把兩張卡片裝進了貼身的口袋裡，然後正常洗漱，等到八點推門出去。
外面已經有人等候著了。
那些保鏢見她出來，低頭問候：「溫小姐早。」
「早。」
溫玖率先往電梯處走，自然有人為她刷開電梯門，陪同她一路下樓。
「溫小姐，直接去醫院嗎？」
溫玖搖頭，她先去見了溫竹心。
老頭子覺少，每天四點多就睜眼了。這可能是溫竹心最痛苦的事情，她不得不陪著起來，跟著他一起在院子裡打太極。
溫玖到時，她剛好沖了澡，正躺在小陽台上敷面膜，嘴裡咬著一根吸管正在吸鮮榨果汁。
「太太。」傭人把她領上去，對著溫竹心道：「大小姐來看您了。」
每次聽到這個稱呼，溫玖都感到一陣惡寒，她無法把自己和胡森海想成兄妹倆，一個是大少爺，一個是大小姐。
感覺輩分亂七八糟的。
「玖玖來啦！」
溫竹心倒是很適應現在的生活，她坐起來，下巴揚得高高的，以免面膜掉下來：「過來坐。那誰，去給小姐拿一杯一樣的果汁！」
傭人點頭離開了。
隔著面膜，溫竹心說話的聲音有些含糊：「你怎麼來了？老太太怎麼樣了，能走了嗎？」
溫玖左右看看，確定沒有旁人，一把抓住溫竹心的手：「媽，你今天就準備準備，安排人把姥姥帶走。」
溫竹心嚇得面膜都掉了。
「這麼快？」她猶豫不決：「不是說再等幾天……」
溫玖知道自己這個媽，只要遇到大事就支棱不起來。她也不聽這些藉口，直接道：「今天下午護工會推著姥姥出來散步，你只管把人帶走，其他的事情就別管了。」
聽這語氣，是立刻就要走了。
溫竹心捨不得女兒：「你要不就別走了，就留媽媽身邊，媽媽現在可以照顧你們兩個人了……」
溫玖摸摸她的手：「別傻了，我留下也是拖累你，等君瀾發起火來，你那便宜兒子還不得打包把我送回去？」
「他敢！」
溫竹心剛想擺後媽的譜，轉念一下，胡森海還真敢。
她又慫了：「那玖玖，你準備去哪，先跟媽媽透個底……」
溫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你就別管了，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姥姥，如果有人問你，一問三不知最好。」
溫竹心這人心理素質差到爆炸，很可能君瀾還沒發火，稍微一問，她就全交代了。
「等我安頓好了，就會聯繫你了。」她安慰溫竹心：「好了，你也準備準備，我會在醫院那邊把一切安排好，你只管帶人走就是。」
溫竹心總是覺得心慌，但她習慣性聽從別人的安排了，順從地點點頭。
溫玖去了醫院。
很巧，姥姥今天難得清醒，她正躺在病床上，表情很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開門聲，她循聲望去，見到溫玖的一瞬間，眼裡流出一絲痛苦掙扎的神色。
但也只是一秒。
溫玖沒有注意到，她見姥姥今天神色清明，心中一喜：「姥姥！」
那護工見她來了，本想告訴她昨天的事情，但見老太太清醒著，覺得不太好說，於是把話咽了回去，獨自走出病房，將空間留給祖孫二人。
溫玖心情很好。
她把從溫竹心那裡拿來的鮮花分了枝，插在玻璃花瓶里，用水養著放在病房。
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但凡有一抹鮮亮的顏色，看起來都令人心情愉悅。
「姥姥，今天感覺怎麼樣？」她語氣歡快：「早上吃了什麼？我推您下去走一走好嗎？」
溫老太太看著她忙來忙去，被子底下的手攥成一團。
「不急。」她聲音有些沙啞，只說了兩個字就趕緊清清嗓子。
溫玖心裡一驚：「您著涼了嗎？」
溫老太太搖頭：「沒事。」
她猶豫再三，還是衝著外孫女招招手：「玖玖，到姥姥身邊來。」
溫玖不明所以坐了過去。
她坐在床邊，先伸手摸了摸姥姥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熱，這才握著她的手笑問道：「什麼事？」
姥姥嘴唇顫抖，終於問出一句：「你媽媽是不是結婚了？」
溫竹心嫁給八旬老人，這件事只有溫玖知道，她確定自己從未在姥姥面前提起過隻言片語，天知道她怎麼知道的。
「沒有的事……」
「她找了個比我還老的，是不是！」
誰知姥姥根本不信她，一口氣說出實情：「為什麼呀！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這裡還有錢，她要還錢，只管拿我的卡！」
可現在根本不是錢的問題了。
溫玖懷孕了，賣掉了全身的家當給溫竹心還債；溫竹心還欠著60萬，沒有工作能力只有惹是生非的本事；姥姥生了病，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根本離不開照顧。
她們一家人現在碎得拼都拼不起來，要麼是溫玖留在君瀾身邊當情婦，要麼是溫竹心找個願意養自己的男人嫁掉。
「姥姥。」溫玖小心措辭：「您聽錯了，不是什麼老男人，那人還不錯，我也見過……」
「你也一起騙我！」
老太太說著說著，眼淚都流了出來：「為什麼呀！是為了我的病，對不對！」
溫玖慌忙道：「不是不是，您別亂想！」
她生怕老人家的血壓又起來了，連聲否認：「和您無關，您馬上就好了，到時候我們還住在一起……」
「我就該死了才好。」老太太把頭一歪，眼淚浸濕了枕頭：「要不是為了我的病，你也不會到現在都留在那個壞男人身邊，你媽媽也不會和老頭子結婚……」
她到底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溫玖的頭皮都快炸了，她只能反覆承諾：「姥姥，沒有你想的那麼差勁，等您好了，我再跟您說……」
「說說你自己吧。」老太太聲音很冷，像是徹底絕望了：「之前你帶那個小徐回家看我，那個時候，他已經要結婚了吧。」
溫玖不敢說話，過了好一會，她才微微點頭。
「你！你！」
監控儀器上的血壓數據一下飆高，溫玖嚇得站起來：「別慌！您別慌！」
「你學誰不好！為什麼要學你媽媽！你忘了小時候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了嗎，千人嫌萬人罵，但凡是正經人提到我們溫家的名字都要啐一口呢！」
溫玖沒忘，她也不敢忘。
見她搖頭，老太太瞪著眼睛罵道：「那為什麼還不分開！」
溫玖是準備走了的，還制定好了計劃，但她不確定老太太這股清醒會保留到什麼時候，所以並不敢告訴她一切。
萬一又糊塗了，嘴皮子一禿嚕說出去，可就走不掉了。
見她不說話，溫老太太越發難過了。
「是為了我的病，是不是。」她拍著溫玖的手：「我知道，現在都是那個『小徐』在出錢照顧我，你不敢走，是怕我沒人管，是不是啊！」
她痛苦地閉上眼，哭道：「我就該死了才好！也省的拖累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