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娘目光落在湖面上,心有所感。
道本無形,卻能演化天地、運行日月,長養萬物,是一切之本源。
天地並生,萬物為一,孑孓蟲豸皆有靈性,何況是飛禽走獸和游魚呢。
不過,想要讓這些凡獸開啟靈智,少不了靈氣的助益。
沒有低階靈物和丹藥,可以用靈雨術代替。
靈雨術,是她當年進入逍遙宗後,學會的第一個小法術。
僅需少量靈氣,就能催生出一片靈雨。
靈雨術等級低,催生出來的靈雨中所蘊含的靈氣,也極其稀薄,卻正好適合這些凡獸。
許春娘心念一動,便見原本平靜的湖面上,飄飄灑灑地灑下了幾點靈雨。
水中魚兒似有所感,紛紛朝著雨水灑落的地方圍攏了過來,張嘴去接取靈雨。看到這一幕,她不禁心生感慨,沒想到時隔多年,居然還能有用到靈雨術的一日。
便在這時,立在岸邊水草上梳理羽毛的白鷺,也停止了動作,朝著湖中聚攏的游魚看去。
它兩條細長的腿忽然往後蹬直了,潔白的翅膀張開,如利箭般,優雅而迅捷地朝著湖中心飛去。
飛過湖心的時候,它微微低頭,長嘴朝著湖面上猛地一啄,就精準地啄到了一條兩三寸長的小魚。
白鷺一路銜著小魚飛到了湖對岸,才悠閒地仰頭,一口將口中魚兒吞下,還不忘繼續清理著羽毛。
而湖心的魚群受到驚嚇,爭相朝著水底深處游去,一鬨而散。
望天犼對那白鷺左看右看都不順眼,提議道。
「那白鷺吃魚,還把魚群給驚走了,乾脆把它殺了吧。」
許春娘想了想,「白鷺吃魚,是它的本性使然,就像湖中的魚群吃浮萍一樣,它沒有做錯什麼,我又怎能因此而傷它呢?」
望天犼語氣不耐,「但是你這靈雨術中蘊含的靈氣本就不多,再讓魚群被白鷺這麼一驚擾,要何年何月,才能讓這些游魚開智啊?」
「我要教化的,原本就不止這水中游魚,那山上的羊群,和天上的鳥兒也包含在其中。
魚兒食用靈雨,白鷺吃到了食用過靈雨的魚兒,不是很好嗎?」
望天犼無語了,「只要讓一隻凡物開啟靈智,就算過關,你整這麼麻煩做什麼?」
「聞道有先後,既然我心中有道,教化眾生又何妨?」
許春娘微微搖頭,想起了她在突破化神期時,所經歷的九世輪迴。
第二世時,她也曾成為水中魚,隨波逐流,而後被大魚吞噬。
六道輪迴,因果轉生。
眼前羸弱的魚兒,也是輪迴中的眾生啊。
沒有再理會望天犼,她轉過頭,同水中魚兒說起話來。
看著這一幕,望天犼只覺得荒誕又可笑,「你同這些凡物說話做什麼,它們哪裡聽得懂?」
「言語有靈,法潤萬物。」
望天犼放棄說服她了,「行吧,隨你了,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愛咋咋吧。」
不止是望天犼,在傳道殿中看到這一幕的學子們,也是一陣無言。
「她在做什麼,難道以為這些魚兒能聽懂人語嗎?」
「第二關雖然不難,但也是有諸多限制的,要是催生出的凶物數量大於開智的靈物,或者三十年內無法讓任意一隻凡物開智,都算失敗。」
「走吧,不必留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雖然她所處的那處空間,時間流速是外界的十倍,但我們也不能在這裡枯等三年吧。
不管她能不能成功,一時半會都沒結果,三年後再來看吧。」
隨著學官和學子們陸續離去,傳道殿中,又一次恢復的清靜,只剩下駐守傳道殿的那名老者。
老者掃了眼龍魂鍾旁邊的光幕,微微搖頭。
哪怕這位挑戰者順利通過了第二關,也未必能成為學院裡的學官。
畢竟已經有很多年,沒人能得到山長的認可了。
突然造訪的挑戰者,就像是落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掀起了短暫的波瀾後,復歸於平靜。
天神學院裡,一切又恢復了正常,每隔數日或是十幾日不等,都會有一兩名挑戰者,慕名自遠方而來,敲響龍魂鍾。
只是未來的三年裡,再無一人,能將龍魂鐘敲響九十九下。
三年時間悄然而逝,當初因龍魂鐘被敲響九十九下,而前來觀戰的那批人,早已在忙碌的修行生活中,忘記了此事。
偶爾有幾個想起來的,也沒了再去傳道殿的心思。
因為山長那一關,實在是太難了,幾千年來,能通過的也只有寥寥幾人而已。
傳道殿裡,一如既往的冷清。
在殿中閉目盤坐的老者,忽而睜開了眼睛。
算算時間,三年之期已過,當初那位挑戰者,該有結果了吧。
他睜開眼睛,朝著光幕看去,待看清光幕之中的景象後,神情難掩震撼。
只見光幕里,女修表情悠然地盤膝坐在湖邊,正在講道。
她左邊的湖中,擠滿了魚蝦等水生之物;而她的右邊,則是被各式各樣的走獸團團圍住。
在她的上方,盤旋著各式各樣的飛鳥,不時還親昵地落到她的肩頭。
老者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飛鳥不食魚蝦,豺狼與牛羊和平共處,這場面看上去既古怪,又有種說不出的和諧美感。
區區三十年,就靠著那點可憐的靈雨,這些飛禽走獸,莫非都開竅了不成?
光幕中的世界裡,許春娘心有所感,該是她離去的時候了。
她最後再看了一眼,這些陪伴她幾十年的飛禽走獸和游魚,溫和地道,「我要走了。」
魚兒急切地躍出水面,飛鳥發出不舍的啾鳴之聲,走獸們也變得躁動不安。
「聚散離合,皆是緣法,道法自然,你等亦是自然。」
許春娘微微一笑,身形化作一道白光,離開了這方天地。
望天犼嘖嘖稱奇,「若非我親眼所見,絕不會相信,豺狼與牛羊共處,能夠相安無事。」
「你作為望天吼,實力雖然強橫,但是對道的理解,遠遠比不上你的實力。」
望天犼輕哼一聲,不屑地道,「我本就不需要理解這些,實力夠強就行了,一力破萬法,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