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明去了道觀,家裡就剩下劉氏,荷兒,以及劉金釧三人。
荷兒撿了一家人昨天換下的髒衣裳去了村口池塘那邊漿洗,估計沒有半個時辰是回不來的。
現在是早飯後,今天家裡的早飯吃的有點早,現在距離吃完早飯也已過去了兩盞茶的功夫。
劉氏一個人坐在廂房裡鼓鼓囊囊生了一會兒悶氣,突然,聽到外面劉金釧那屋傳來聲響。
「大姐,大姐?」
劉氏來到屋門口,朝著劉金釧那屋的方向沒好氣的問:「荷兒洗衣裳還沒回來呢,你叫她做啥?」
劉金釧那屋的聲音頓了下,隨即便再次響起,「娘,我身上有點難受,燒心咧…」
燒心?
劉氏眨了眨眼。
「這都快要立冬了,冷呼呼的,你吃了啥炭火爐子還燒上心啦?」
劉氏嘴裡嘟嘟囔囔著,腳下卻是不敢懈怠,快步來了劉金釧這屋。
嘎吱。
門被粗暴的推開後,劉氏一看,床上並沒有人。
「金釧,你擱哪呢?」劉氏的聲音里透出焦急,目光環顧四下。
「娘,我擱這呢!」床尾跟牆壁銜接的地方,一米寬且懸掛著半截布帘子的過道里傳來劉金釧虛弱的聲音。
「不是燒心麼?咋又跑那去了?你是撒尿嘛?」
「是啊娘,我有點憋,剛起身就覺著一陣燒心,頭暈眼花的…」
「我來扶你!」
劉氏撩開布帘子衝進了過道。
劉金釧有些不好意思,「娘,這裡有尿桶,熏著你了…」
「嗨,這有啥?你去我那屋聞聞,我那尿桶才叫味兒重呢,哈哈!」
「娘,我這褲子還沒提起來…」
「嗨,我是你婆婆,這有啥?再說了,咱都是女人,你有的,我不也都有麼?不稀罕看!」
「額…」
話有點粗糙,但是道理卻不粗糙。
一定程度上,倒也緩解了劉金釧的尷尬。
就這樣,劉金釧被劉氏扶著來到了床邊,讓她重新躺下。
「這會子還燒心不?」劉氏站在窗邊詢問。
劉金釧捂著心口,點點頭,「火燒火燎的,肚子裡好像被殺抓著,又撒開,撒開,又抓出,不停的扯我的嗓子眼和心臟,一路都火辣辣不太平坦…」
劉氏側著耳朵聽劉金釧訴說這種感覺,然後一一幻想在自己的身上。
最後,她煞有其事的得出一個診斷結果:「我曉得你這是啥毛病了,這毛病我從前也有過,你是像我啊!」
「啥毛病啊?」
「你是餓的!」劉氏道。
「餓的?不至於吧?我沒感覺啊,況且這才吃過早飯…」
「兒媳婦你信我的,娘是過來人,有經驗。」
劉氏按住了劉金釧的肩膀,讓她重新躺回枕頭上。
「你現在懷著身孕,一人吃,兩個人搶,早飯那些稀粥饅頭壓根就不頂事!」
「乖媳婦你等著,娘去給你做好吃的,保證你藥到病除哈!」
劉氏丟下劉金釧在屋裡休息,屁顛著去了灶房。
廂房裡,劉金釧看著桌上的茶壺和茶碗,無奈的嘆口氣。
哎,我燒心燒的難受,就想喝口涼茶壓壓火氣,娘你這…好歹幫我倒碗茶再走啊…
灶房的鍋碗都是乾淨的,劉氏在鍋里燒開水,放了將近半斤紅糖進去,一頓攪合。
用舌頭舔了舔鍋鏟,甜味讓她滿意的點點頭。
接著又把牆角裝雞蛋的籃子拿出來,數了十隻雞蛋敲下了鍋,又抓了兩大把黑芝麻放鍋里一塊兒煮了。
劉氏拿出兩隻碗,一隻碗裡裝了兩隻,另一隻碗裡準備裝八隻。
結果裝到第六隻的時候,發現這湯湯水水的竟然都要溢出來了。
不得已,劉氏只得又往旁邊那隻碗裡分了兩隻過去,然後端起兩隻碗一起往劉金釧那屋去了。
「金釧,起來吃東西啦,娘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糖芝麻溏心荷包蛋!」
「你那燒心啊,保准一吃就管用!」
劉金釧剛剛掙扎去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碗涼茶喝了,這會子心裡感覺涼爽了幾分。
忽聞劉氏送了這些吃食過來,托盤裡滿滿兩碗,其中一隻碗裡滿滿當當,快要溢出來了。
「娘,我真的吃不下…」
「嗨,你信娘的,吃點有好處,你看,我都給你整了兩大碗呢!」
「娘,我真的不餓…」
「不餓啊?那你就吃這個淺一點的碗吧!」
劉氏將裝了四隻荷包蛋的碗送到劉金釧面前。
劉金釧看是劉氏一番好意,也不好意思拒絕太死,只得道了謝再端起碗。
劉氏見狀心滿意足的一笑,坐了回來,「既然你吃不下太多,那這碗浪費了也怪可惜的,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吃吧!」
不待劉金釧回應,劉氏端起托盤裡那碗裝了六隻荷包蛋的碗就送到了嘴邊。
滋溜…
她先是喝了一大口甜滋滋的紅糖水,滿意的左右搖晃著腦袋,直嘆這加了黑芝麻和雞蛋的紅糖水就是比光禿禿的紅糖水要有滋味呢!
劉金釧坐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吃著,劉氏端著碗坐在床邊的桌旁大口大口的吃著。
要是有人這時候探個頭往裡面瞅一眼,估計還會感嘆這屋裡的氛圍真好,婆媳融洽有愛。
劉金釧咬了兩口荷包蛋,看到裡面流淌出來的蛋液…
肚子裡一陣翻湧,劉金釧感覺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了。
劉氏一口氣幹掉兩隻荷包蛋,抬頭,卻見劉金釧第一隻荷包蛋都才咬了兩口。
「咋啦?咋還停下了呢?」劉氏問。
劉金釧一臉痛苦的搖搖頭,「娘,這荷包蛋沒咋熟,我可以不吃嗎?」
劉氏拉下臉,「剛不是跟你說過了嘛?這叫溏心蛋,煮熟了那就不叫溏心蛋了嘛!」
「我跟你說哈,這溏心蛋才是最最最養人的,你可別挑三揀四。」
劉金釧臉上陪著笑,可這笑容比哭還難為難。
「娘啊,我,我曉得您是好意,可我這胃口如今是真的不太好…」
「我,我吃了想吐,吐掉了,到時候就糟蹋了您的一片好意,也糟蹋了東西…」
說到最後,劉金釧垂下頭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都不太敢去看劉氏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