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桑冉搭在宋念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她清楚地記得上一世的殷滿滿是如何害宋知讓的,可她也同樣清楚地知曉,這一世的滿滿是一個天真活潑又熱情善良的女孩子。
更何況事關宋念的腿,其他的大夫都沒有把握能完全治好,更有甚者直言會留下殘疾。
如今只要看到一點兒希望,她就要去試試。
可宋知讓只知道,殷滿滿是個陰險狠辣的人,她會在沒和你攤牌前,做出最純善可憐的模樣,讓你憐憫、讓你自責,讓你以為她不過是個柔弱的女子,一步步陷入她設的圈套而不自知。
他寧願相信重生是一場大夢,也不願有一絲相信殷滿滿心有仁慈。
更不願意用失而復得的妹妹去試。
宋知讓不解,為什麼經歷過那些以後,桑冉會對殷滿滿仍存有信任?
他更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於是只像一個關心則亂的家長,又沉痛道:
「她貴為郡主,又年紀輕輕,能有多好的醫術?密州城所能請的大夫你都請過,胡大夫已說了……」
話語至此,宋念慢慢垂下了頭。
大夫們說,她的腿不能完全治好,可她實際還無法接受,所以聽見滿滿說會醫術後,她其實心裡暗自激動了許久。
如今,哥哥也將這一絲奢望點破。
是啊,滿滿郡主的年紀也不大,醫術怎麼可能比那些滿頭花白的老大夫還好呢?
宋念扯出一抹笑容,竭力展示自己的堅強和不在乎。
「哥哥說得有道理,桑姐姐,我沒事的。只是郡主說她是來找你的,你可能得再去尋她了,到時候替我和哥哥給她道個歉呀。」
「念念……」桑冉方才熱起來的血液也因他們倆的話而冷靜下來,她摸了摸宋念的頭,答應了她。
許是滿滿聽說了自己的行蹤,所以才想來看看的吧,沒想到誤打誤撞遇上了宋知讓。
只是……方才從宋知讓身上察覺到的敵意,是假的麼?
她剛這麼想。
宋知讓關上房門轉身,藏起眼中複雜的情緒,分明仍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淡淡然笑著對她道:
「念念今日的藥勞煩你取回了,我這便去熬。」
桑冉:「你說你今天想去打聽的事可有消息了?」
「他們都不知道朝廷是否會准許江南一帶延遲考試,許是希望不大。」
見他似是失落,桑冉下意識道:「放心吧,一定會的。」
你還會是狀元。
「你怎麼知道?」宋知讓疑惑地看著她,實則背著的手暗暗握緊。
她只慌亂了一瞬,便立馬鎮靜下來,「我只是希望,希望會。」
「嗯。」
桑冉過了一日才出門去,打算找找滿滿所在。
前天滿滿也未曾留下隻言片語,她也只能猜測滿滿許是借宿在恭王府。
路過一家名為「柳記布坊」的鋪子時,發現門口圍了不少人,議論紛紛,竟還聽見了「永安王府」的名頭。
她不禁奇怪,便被絆住了腳步,隨便問了一嘴旁邊的大娘,大娘一口氣將來龍去脈全說清楚了,雖有誇張,但也差不太多。
「別看這柳家是商賈,也不知怎麼就入了王府郡主的眼了,不僅有人送了名帖去柳宅,聽說永安王府的小郡主還和柳家女兒一見如故,說她去了京城後上王府做客呢。」
「還有這布坊,是柳家的產業,郡主自掏腰包,在柳家布坊定了一匹布料,屆時會全做成成衣和被子,送給此次密州附近遭了災的百姓。」
不少人聞聲應和:
「小郡主真是心善啊!竟以千金之軀來了剛逢大災的南方。」
「是啊,雖說朝廷發了救濟,可正值夏天,布料這種不是緊要的,便不多。」
「而且我還聽說,小郡主擔心大災後生出時疫,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叮囑當地官員和大夫們做好防範。」
「這柳小姐是怎麼和京城的郡主搭上線的?真是厲害。」
「……」
別說百姓好奇,就連桑冉也好奇她們是如何認識的。
只是她們都不知道,話題的其中一位主人公柳嫣然,她也疑惑不解。
柳嫣然的父親柳全正捧著恭王府的帖子看了又看。
「嫣然啊,你何時結實的永安王府小郡主?怎的都不告訴爹娘一聲?咱們早些備了禮前去恭王府拜見呀。」
柳全身邊一個衣著華麗的婦人眼珠子都快粘到那名帖上了,雖說時下特殊,王府名帖不能招搖,故而並非燙金,但即使是這樣,也足夠她酸水直冒。
她眼珠一轉,唉聲嘆氣道:
「是呀,嫣然,這事可是你做得不周全,就算不替你爹引薦一番,為柳家生意做打算,也該替你兩個弟弟想想……」
聞言,柳全也一臉不悅地看著她,等她給個解釋。
本想解釋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的柳嫣然見狀,咬了咬下唇,做出了一個賭的決定。
她從未和王府有過接觸,僅有的一次是父親逼她去討好章源,她偶然看見章源的父親跟在一個俊朗無雙卻又性子冷淡的年輕男子身邊,點頭哈腰的。
只一眼,她便動心了。
於是她偷偷派人打探得知,那年輕男子是上京來的,很受恭王器重,只是不知全名,都稱一聲「謝公子」,言辭舉止間皆敬服有餘。
明白身份懸殊,她放棄了,沒想到第二天便遇上了。
於是便有了那次滿滿所見。
那是柳嫣然第二次見裴肆,是她鼓起勇氣抓住這次機會,放下了所有顏面,當街自薦。
可惜她剛問了一句:「敢問公子可婚配了?」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只能做妾,卻仍是忍不住這般問。
謝公子實在敏銳,只聽見這一句,驚訝一瞬便截住了她所有話頭。
「我心有所屬。」
「是小女子孟浪了。」
她說完便想走,卻被留住,還不等她重新燃起希望。
「等等……方才裡頭所說的『染情花』真的存在?」
「回公子,確實有,只是多生於崎嶇險峰之上,又接連大雨,恐怕很難尋到。」
他難得很淺地笑了一下,「多謝。」
回憶結束,他們僅僅交談了幾句,難不成謝公子就因為自己當街示愛的行為,而查了自己的家庭情況,故而請王妃出面幫忙緩和?
可小郡主……又是怎麼回事?
柳嫣然眼神逐漸堅定,不管怎麼樣,為了自己和弟弟不再受繼母打壓,她再豁出一次面子又何妨。
「貴人的事情女兒怎敢四處亂說?左右郡主邀了女兒明日去王府,繼母無需著急,屆時女兒自會在郡主面前提一提咱家和弟弟們的。」
柳全大喜過望,連連拍手,「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