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狩獵裴肆仍未參加,只有在晚膳時露了一面,不少人暗自吐槽,說裴肆與裴釗不愧是兩兄弟,先後受傷,還都傷了臉。
只是明明裴肆傷得更重些,卻也沒有像裴釗那般在乎,淡然地頂著「獨眼龍」造型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剛回來,候在一旁的赤羽便迎了上來。
「殿下,這是小郡主派人送來的,好像是治療外傷的藥。」
裴肆愣了一下。
赤羽又道:「殿下,屬下還收到消息,漠北的格日樂公主在昨日和今日都進了小郡主的帳篷,她們可能在謀劃什麼。」
裴肆眼中划過一抹訝異和疑惑,「她們要做什麼?」
「之前您吩咐暗處的人多盯著,偶然發現……似乎格日樂公主近日分外焦躁,像是迫不及待要離開。」
「想來她應該並不像表面那般自願和親。」裴肆淡淡道。
「她想逃?」赤羽沉思後先是一驚,隨後一喜,「那咱們應該極力促成啊!漠北如今就剩蘇貌一個繼承人了,若是他回不去,對咱們有利無害啊。」
裴肆沉默了一會兒,抬手觸碰了一下額上的傷口。
「盯著她們,看她們要做什麼,不著痕跡地幫一把。」
「是。」
「別被發現了,還有,別讓滿滿有危險。」他又補了一句。
「屬下明白。」
秋獮的最後一日,滿滿沒有跟著去。
奔雷雖然活著,但受了重傷,再也跑不了太快了;好在有王府的命令,它能在圍場安享晚年。
一群官眷貴女們各玩各的,倒也十分熱鬧。
皇后、柳嬛還有兩位貴婦人在打葉子牌,滿滿就站在柳嬛的身後看著,也不說話。
眼看柳嬛又胡了一把。
皇后一推這龍骨牌,先上手去拉滿滿。
「不行不行,滿滿過來,站姨母身後,你這一走開,姨母的手氣就變差了。」
「是呀,方才小郡主在臣婦身後的時候,臣婦也贏了呢。」
「小郡主是個小福星了。」
柳嬛哈哈笑出聲:「那哪行,滿滿就站母妃身後,贏你姨母的錢,回去給你分紅。」
滿滿彎著眼睛正想說話,遠遠看見一群人兵荒馬亂地從林中趕回來,她瞬間緊張了幾分。
來了!
皇后她們顯然也注意到了,不少人下意識站了起來。
「發生何事了?」
「該不會是又有人受傷了吧?」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擔心是自家的丈夫或是兒子,翹首望著。
有個婦人小聲道:「狩獵受傷是常事,不會嚴重到哪去的。」
也不知是在安撫別人還是在安撫自己。
人群近了,眾夫人看見有個人被從馬上抬下來,頓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格日樂公主被狼群所驚,當場暈倒,快傳太醫!」
這聲一出,她們放下的心又轉瞬提了起來。
蘇嬉被人抬進去時,路過這群女眷,好些人嚇得閉上了眼。
外面的人都壓低著聲音在議論。
「圍場怎麼會有狼群?」
「天哪,你們剛剛瞧見公主的臉色沒?怎麼像個……」
說到最後,這人的聲音壓了下去,但看見了的人都知道她想說什麼。
——像個死人一樣。
沛沛不經意間發現滿滿的神情非常凝重,可除此以外,作為孿生姐妹,她能感覺出,妹妹此時似乎還有其他的情緒。
「滿滿?」
「啊?姐姐。」
一個宮人跑出來,焦急地用眼神搜尋,「小郡主、小郡主呢?皇后娘娘請您進去看看。」
「姐姐,你等我去看看。」滿滿和她說完,便立即跑了過去。
所有人都知道,小郡主的醫術師承元川。
也不知為何,上一世有著怪醫之稱的元川,這一世的名聲比起上一世來要好太多,又因為治好不少疑難雜症,名聲已傳到了上京。
而此時皇后將滿滿叫進去,難道是太醫們都束手無策,所以寄希望於作為元川徒弟的小郡主?
這真像是窮途末路了。
滿滿剛進去,皇后就著急地喚她:
「滿滿,你快來看看公主!」
蘇嬉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整張臉毫無血色,像倭國最慘白的妝容一般,看得叫人心驚。
她趕緊快步走過去,搭上了蘇嬉的脈搏。
等在外頭的一群人膽戰心驚的,生怕聽見什麼不好的消息,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直到帳簾再次掀開,滿滿從裡頭出來,面上帶著悲痛和自責,她走到了柳嬛身邊,哽咽道:
「母妃,我真沒用,我救不活公主……」
「什麼?!公主死了?」
「天哪!這、這怎麼辦?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有人被嚇……」
沛沛看著滿滿的樣子,眉間湧上疑惑和擔憂。
人心惶惶之際,馬蹄聲再次響起。
蘇貌都來不及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失了態,疾步朝著蘇嬉所在的帳篷走去。
他看上去真像一個陡然得知姐姐離世的弟弟,神情悲愴、腳步踉蹌。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裡有多震驚。
蘇嬉死了?這怎麼可能?!他從未聽說過蘇嬉有什麼心疾,便是被突然出現的狼群嚇到,也不可能這般脆弱地被嚇死。
當蘇貌真的在蘇嬉面前,確認她真的氣息全無,渾身冰冷時,他莫名的冷靜。
「怎麼回事?」
旁邊等著的漠北使臣滿臉絕望,臉白得跟紙一樣,甚至都快哭了。
若是公主沒了,那……
「回殿下,臣護著公主追逐一隻兔子時,不知從哪跑出來一群狼,數量不少;有一隻衝到了公主的馬匹前,公主受驚從馬上跌下,從那之後就再沒醒來,臣立即便將公主帶了回來。」
蘇貌靜靜聽著,毫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
「蘇嬉有心疾?」
「從、從未聽說過。」
蘇貌皺眉,「作為大裕的皇家圍場,怎會有狼群?二王姐之死,不能就這麼算了。」
大臣擦了把汗,「那……」
他眼神一凝,「還要我教你?」
「不用、不用。」大臣立即道,「臣明白。」
蘇貌仔細回想了一下,前不久,蘇嬉應該是得知了那馬夫已死的消息,一直消沉。但秋獮她仍是參加了,甚至還有心情下場狩獵。
看開了?他不信。
「即使客死他鄉,二王姐既沒成家,便帶回漠北入葬王陵。」
「是。」大臣應道。
一出營帳,他面上立即又換上了悲戚之色,熟或不熟的人都在勸他節哀。
他視線不著痕跡地晃了一圈,落在了一旁垂頭喪氣的滿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