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呼哧呼哧地逃命,感覺到身後有人離她越來越近,她驚懼地扭頭,就看見兩個年輕男人舉著手中的棍子朝她打來。
她腳下踢到了一塊石頭,摔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那棍子朝自己落下,她不由得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千鈞一髮之際,破風之聲從河對面傳來,隨後便是利器刺入血肉中的聲音,和兩道重物落地聲。
滿滿再睜眼,就看見方才舉著棍子要打自己的兩個人已被制服,右邊胳膊上各扎著一支箭。
「是西域那邊的人,她們果然和西域有所勾結……」
「不然怎麼會救她們……」
「是不是要打仗了?天哪……」
那些百姓惶惶的議論聲又響了起來。
桑冉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為了攔住這些人,她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棍棒和拳腳。
她將滿滿從地上扶了起來,「滿滿,你沒事吧?」
「沒事……」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河對岸,因為上半年乾旱的原因,這條河早就沒有之前那麼寬闊了,河床都露了出來。
河對岸是單槍匹馬的一個人。
不,是一個少年。
他高坐在馬背上,脊背挺得筆直,臉上戴著一個黑色的半面面具,僅露出了好看的薄唇和柔和的下頜線,但單手握著的弓卻平添了幾分超出年齡的殺氣與豪邁。
馬兒在不安地打著響鼻,四蹄動了動。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對岸,勒禁韁繩,轉身驅馬走了。
他不放心滿滿,於是在離開之前終究還是騎馬過來看了看,結果就正好撞上這情景。
幸好自己來了。他不禁攥緊了手裡的彎弓。
若不是擔心將那兩個百姓殺了會給滿滿帶去麻煩,他那兩支箭射的,就定不會是胳膊了。
「哥……」滿滿望著那個少年的背影,剛張口,就被桑冉拽住了。
「不要喊。」
滿滿昂頭,遠遠地望著那騎著馬的背影,目送他越走越遠。
「小郡主,您沒事吧?」
周安跑了過來,他已將周圍的形勢控制住,那兩個人正被押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桑冉眸色發狠地看著他們,「你們步伐輕快,氣息沉穩,分明就不是一般的百姓你們究竟是何人?!」
滿滿疑惑地眨了眨眼。
周安震驚,踢了他們一腳,「說!」
他們兩個不服氣地被摁在地上,胳膊上鮮血直流,眼中漸漸浮現出堅定。
下一秒,他們竟腦袋往下垂落,唇邊溢出了黑色的鮮血。
桑冉急忙拉開了滿滿。
「他們服毒了?」周安蹲下檢查,甚是奇怪。
滿滿驚疑未定地站在桑冉旁邊看著,直到那兩人裡面衣上的半截白色袖子露出,她才震驚地捂住了嘴。
「金袖軍……」
周安趁機示意周圍尚未散開的百姓看,「你們瞧瞧自己是怎麼被金袖軍的人攛掇的,他們是逆賊、是亡命之徒,你們也是麼?!
你們今日倘若傷害了我永安王府的小郡主,當真以為自己就能混在人堆里高枕無憂?!」
見百姓都動搖後怕,桑冉便再給個甜棗:
「朝廷已經派人前來賑災了,聽說隨性的還有數位御醫,我便是從上京來的;大家都堅持到現在了,何不守望相助,再等候等候呢?」
百姓們抹著淚,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紛紛告饒要回家照顧親朋。
周安見差不多了,讓從高將軍那借來的士兵把路讓開,同時警惕著。
滿滿沒注意其他的,只是看著剛剛那熟悉的袖子,她想起了在溫泉山泉時阿肆哥哥遭受到的刺殺,想起了自己被人從無難哥哥身邊擄走,帶到西北的經歷。
她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她也能明白很多事了。
無難哥哥和金袖軍有關係吧?這兩個人一定就是之前那些人說的,被迫留在西北的「兄弟」。
可他們為什麼想殺自己呢?
她想不明白,一直走到了殷庭樾居住的院子,她的小腦袋瓜都是一團亂麻。
——無難哥哥……不會傷害我的吧。
「庭樾!」桑冉忽然的一聲驚呼將滿滿拉了回神。
她急忙跑了進去,剛到門邊,就看見哥哥的身子半伏在床上,嘴裡大口大口地吐著黑色的血;桑冉一隻手托著他的上半身,那黑血就這麼就流了下來,像一個小瀑布似的,在地上幾乎積成了一個小水窪……
「哥哥!哥哥你怎麼了?」滿滿撲在他旁邊,帶著哭腔,「是藥不管用嗎?為什麼你還在吐血啊?」
可是殷庭樾的眼睛緊閉著,根本無法回答她。
她轉而問桑冉:「桑姐姐,哥哥為什麼會這樣?是藥不管用嗎?」
「滿滿……」桑冉痛苦地抬頭,「你之前也得了疫病,你哥哥讓我把藥給你吃了……」
滿滿愣在了原地,一雙大眼睛瞬間通紅,兩隻小手有些無措地抓著,因殷庭樾的病而帶著濕氣的床單。
難怪自己之前那麼難受,原來是染了鼠疫。可她是什麼時候染上的呢?不是說得了這個病後,七天就會死嗎?哥哥是不是快要到第七天了,為什麼哥哥這樣都把藥讓給了她呢?
她看著殷庭樾痛苦的樣子,哇地哭了出來。
「哥哥、哥哥,都是滿滿沒用,滿滿醫術沒有學好,還得了病把藥吃了。哥哥你不要死啊,嗚嗚嗚……」
她的眼睛跟開閘了的水庫似的,去無人有餘力去安慰她。
滿滿望著床上喘著粗氣的哥哥,他短短一段時間,滄桑了好多好多。
她記性好,雖然很久之前說,已經原諒哥哥誤會她、原諒哥哥凶她、原諒哥哥總是在她還沒犯錯前就默認她會犯錯……
更何況哥哥還從火場中救出了她。
但其實她心裡一直都有小小的芥蒂,總擔心哥哥其實並不那麼喜歡她,擔心哥哥還是會錯怪她。
可現在看著哥哥的樣子,她的心好痛。
忽然,她靈光一閃,在桑冉沒反應過來時,站起身來就往外跑。
「我去找那個哥哥,問他還有沒有藥,我要救哥哥!」
她眼淚糊住了長長的睫毛,眼前一片模糊,跑出院子後被門檻絆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了,忽然有個溫熱的懷抱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