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裡多了個江疏禾,並未影響行程。
卻沒人知道,有個小少年拼盡全力跑到城門口,卻連滿滿的馬車都未瞧見。
赤羽看著身旁殿下的神色,懊惱、難過、氣憤,好像錯過了無比重要的事情。
「蕭煒、蕭爍……」裴肆緩緩攥緊了手,這兩個名字從他嘴裡念出來,仿佛是死神的低語。
滿滿一行人在太陽落山前到了一家私驛。
姜無難下車,滿滿抱著個長長的小包袱跟在他身後出來。
「你這抱的什麼?」
「我的小木劍,阿肆哥哥送給我噠~」滿滿高興地答,「我要隨身攜帶,遇到壞人了保護大家。」
姜無難定定地看了一眼,「想學武?」
「嗯嗯~」
「等到了麟州,我給你找個師父。」
「謝謝無難哥哥~」
姜無難伸手,滿滿乖乖地把小手遞給他牽著,小臉上甜甜的笑容讓他有些壓抑的胸口瞬間輕鬆。
他溫柔地看著滿滿——你只需要負責快樂,你想要的所有東西,我都會幫你得到。
滿滿還從未住過私人驛站,進去後發現滿堂都是人,頓時笑容都拘謹了許多。
姜無難察覺到了,捏了捏她的小手,牽著她上樓,朝身後趕馬車的小廝吩咐道:「姜三,把飯菜送上樓。」
「是。」
有其他下人打理,他們不用操心,只和驛站的老闆打了個照面,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
滿滿一邊跟著上樓梯,一邊察覺到大堂里若有若無的視線,她眨巴著眼睛朝下看,對上了好幾個人的目光,其中的侵略性讓她說不出來的不喜。
下一瞬,她在其中一個大漢的頭上看見了一句話:
【看上去是只小肥羊】
「小肥羊」?我?
所以一進門,姜無難轉身便看見滿滿的小嘴撅得老高,沒忍住捏了捏,打趣道:
「滿滿怎麼了?瞅你這小嘴兒,往後夜間的燈籠就掛在你這上邊了。」
滿滿不開心:「無難哥哥,我晚上不要吃飯了。」
姜無難坐下,「為何?」
「我是不是太胖了呀?」
大裕的審美不極端,但相對更多的是偏好苗條,所以小小年紀的滿滿在上京的貴女里混了一圈後,已經有愛美的小心思了。
「嗯……」他托著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滿滿,看得滿滿都有些緊張了。
他失笑,「怎會?滿滿還可以再胖上一些,圓嘟嘟的,看起來可愛,捏起來也舒服。」
「無難哥哥肯定是哄我的,剛剛底下有個人還說我是『小肥羊』呢!」滿滿氣鼓鼓的,揮了揮小拳頭,「他才是肥羊!大肥羊!」
「哈哈哈……」
滿滿疑惑地看著被自己一句話逗得大笑的姜無難,擔憂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臉,是不是真的胖了許多呀?
後者正欲詢問滿滿是何時聽見有人這般說的,忽然外頭有人敲門,他收起笑偏頭看了一眼。
「江姑娘,你來得正好,煩請先照顧滿滿一會兒,我要更衣。」
「無難哥哥,那你待會兒會跟我一起吃飯嗎?」滿滿問道,全然忘了自己才說過不要吃晚飯了。
「當然。」他笑了笑,「我還有點事,滿滿出去的時候讓姜三進來好不好?」
滿滿點點頭。
待她們離開後,姜無難指尖在桌上輕輕叩擊,神情漸漸沉了下去,直到姜三進來。
「少主。」
「底下的人有問題,咳咳……」姜無難直截了當道,「處理好,別讓他們打擾到小郡主。」
「是。」姜三停頓了一下,「少主,亓先生有信,信中對您在上京的行事很是不滿。」
姜無難想了想,眸中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不必回信,待我回了麟州後,親自與傅父去談。」
滿滿跟著江疏禾到了她的房間,四處看了看,有幾分害羞道:「江姐姐,那我們晚上一起睡覺覺嗎?」
「可以呀。」江疏禾柔聲道,不禁摸上自己的臉,「不過,滿滿會害怕我的臉嗎?」
「江姐姐才不可怕呢。」滿滿用力搖頭:「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甜糯又認真的童音讓江疏禾心裡十分慰藉,「那便好,說起來,我自懂事起,還從未與人同榻過呢。」
「我就經常和母妃還有姐姐一起睡覺,江姐姐,你娘親不和你睡覺嗎?」
江疏禾的手指蜷了蜷。
從小,她大多數時候她是跟在祖父身邊學習的。而對於德高望重的祖父來說,她的父親顯得有幾分平庸,她卻得以被祖父贊一句「可堪大用」。
於是父母開始致力於將她培養成祖父口中「可大用」的女兒,所以她其實並未感覺到多少父愛或是母愛。
有用,她便是寶貝女兒;無用,她就是江氏一棄子。
就連這次放她離京,也是祖父念及曾經的親情答應的,父母起先只有她不遵安排的埋怨。
「江姐姐?」滿滿從她的眼神中看見了脆弱和難過,有些自責地將小手放在了她手背上。
「江姐姐,滿滿陪你睡覺覺,我可暖和啦~」
「好。」江疏禾看她挺著胸脯,一臉驕傲的樣子,不禁被逗笑了,拍了拍她,忽然發現她背上竟還背著那個小包袱,「這是什麼?你怎麼還不放下?」
「哦~這是阿肆哥哥給我做的小木劍,江姐姐,我給你看看呀!」她說著,便迫不及待地解下來炫耀。
江疏禾接過來摸了摸,「做工很細,沒有木刺,待我有時間,給你做個束帶,讓你背得更方便些,免得如此麻煩地用布條裹著,戳出一截。」
「哇~江姐姐你好厲害,謝謝你!」
江疏禾很少被人這般直白地誇獎,臉都有些紅了,「先放下吧,應該馬上就要去吃飯了。」
「嗯嗯~」
滿滿乖乖地抱著木劍和小包袱往一旁的靠窗的桌子上放好,忽然透過打開的窗戶看見底下小院有個人端著一碗飯,鬼鬼祟祟地打開了樓下一間黑漆漆的房門。
這似乎是這家驛站的後院,那人只把門打開了一點點,便將手裡的碗塞了進去。
滿滿爬上椅子,好奇地望著。
那人忽然警惕地回頭看了一眼,她下意識地把小腦袋往下一縮。
咦?自己躲什麼呀?偷看別人好像是不對的。
可是有點好奇誒。
再看一眼,我就再看最後一眼哦~
她小心翼翼地探頭望去,看見那人剛把碗塞了進去,還沒來得及收回手,一隻骨瘦如柴的漆黑爪子突然從門縫裡伸了出來!
不止那人瘋狂往外抽手,就連滿滿也嚇得往後摔了個屁股墩兒。